裴言清向她略一示意,陛下親口說的話,不可能随便收回去。
阮雲娘隻能捏緊袖口,作出感激的樣子,領下賞賜。她不自覺得瞟了眼鴦命,見鴦命也正巧看着她,心裡更覺恥辱。
“她的眼神,可不怎麼友善。阿命,你得罪她了?”李嘉音一把抓起桌上的葡萄,一個個往空中抛去,再張開嘴去接。
她随便嚼了幾口,就吞進肚子裡。也不講究什麼形象,整個人往鴦命懷裡一趟,雙腿交疊,晃悠晃悠。
鴦命伸出手接住她躺倒的上半身,怕她一不留心就滾到地上去。她避過阮雲娘的目光,垂頭看着李嘉音嘴角溢出來的紫色液體,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擡眼就見李夫人目光如閃電般朝這裡射來,她推了推李嘉音,無奈道:“你娘正在那兒看着你呢?”
李嘉音阖着眼,含糊道:“哪兒呢?”
鴦命手指一點。
李夫人面色不善地比劃了兩下。李嘉音膽量已經卸去大半,灰溜溜地從鴦命身上爬起來。轉而跪爬到韓钰的身後,躲在韓钰背後窺看着她娘的臉色。
“你說說你,表面上如虎,實際上如鼠,我看我府裡的小老虎比你的膽子都大。”韓钰聳了兩下肩膀,沒什麼好氣地又朝她道:“真是沒用。”
她心裡正憋着一股火氣,李嘉音好巧把它點燃了。舅舅竟然拿阮雲娘與她作比較,阮雲娘配嗎?隻會投機取巧,那些什麼情啊愛啊的,俗都俗死了。聽得她渾身不适,她看她就是一不知廉恥的東西。
和離了還抛頭露面的,也不知道收斂一些。
她聲音帶着怒氣,把李嘉音搞得有些莫名其妙。還以為是哪裡得罪她了。心裡思忖,難道是剛才爬過去的時候扯到她的裙擺了?
鴦命對她的心思多少知道一些,就招手讓李嘉音不要去招惹她,趕緊重新回來坐好。
李嘉音吐了吐舌頭,又折身穿過來。本就有些擁擠的位置,被她這麼來回折騰,身後坐着的其他女眷都有些怨言。
阮雲娘見鴦命忽略她的目光,捏了捏拳,跺腳走到角落裡。鴦文禮看樣子與那工部尚書極為熟識的樣子,也不知道後面會不會給她使絆子。
她腦海裡想着對策,也沒去在意别的。隻覺得還沒過去多久時間,前去狩獵的那批人,已經有人先回來了。
原先兩名太監的報喜聲,給了衆人極大的自信。都以為今年的秋獵,勢必會比往年的更精彩一些。打回的獵物也會更多。事實上,當他們看見騎着馬回來,手中卻隻有一兩隻野兔的程顯時,心裡已經有了不妙的預感。
程顯好歹也是昭武将軍。雖然職位不高,但占着将軍的名額,也上過戰場,殺過敵軍。不說射狼擊虎,也不至于這次的戰績這麼差。而且他還是今日秋獵,武将一列的中流砥柱。若是他都……那些直腸子的武将,隻以為程顯的獵物還在身後,由那些守在獵場外的太監擡着來,坐等右等,都等不到那幅場景出現。
“程小将軍,你的獵物呢?”一名上了年紀的武将自動略過程顯腳邊的野兔。在他們眼中,這根本不算獵物,隻能算是打牙祭的開胃前菜。
程顯丢開缰繩,翻身下馬,動作利落潇灑。他從小厮手中接過帕子的手頓了頓,沒有正面回答這名武将的問題。彎腰擦去靴子邊的血迹。他已經許久沒有見血了,自此與白茶過起隐居的日子後。
他打心底開始厭惡那些喊打喊殺的日子。想到這裡,他又想起白茶肚子裡的孩子。這還是他與白茶的第一個孩子。
就這麼沒了。
他開始懊悔。那日竟像是被鬼附身一般,沒有第一時間去看白茶的情況,反而扶起了阮雲娘,導緻錯過了最佳時間。等他回神再送白茶去醫館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他怨白茶,更怨自己。
巍德帝親自開口了,對他說:“程顯,你的獵物呢?不會隻有這兩隻野兔吧?這也太堕你爹的威名了。”
程顯把沾血的帕子扔給小厮,血腥氣鑽進他鼻子裡的時候,胃裡帶起一股強烈的嘔逆感。他半跪在地上,羞愧道:“啟禀陛下,微臣慚愧,有負陛下期許,這次秋獵确實收獲并不多。隻有這兩隻野兔。”
他略顯羞赧地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