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鴛點了點頭,把手放在了箭矢上。
他略微把力氣灌注在箭上,往上一提,就聽鴦命一聲悶哼,他呼吸停頓,另一隻手,緊緊攬着鴦命的脊背,學着陳夫子安撫王洛的動作,輕拍鴦命的脊背。
另隻手同時放輕柔了一點,剪箭矢就被拔了出來。
陳夫子用力按住湧出鮮血的傷口。等到血液不再流出,才松了口氣。她眼睛掃過崔鴛上下安撫的手,抿唇道:“崔大人,心儀她嗎?”
崔鴛喉嚨一緊,沒有回答。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尋個機會,好好和她說清楚吧。把她蒙在鼓裡,又有什麼好處呢?不過是癡男怨女,感動了自己罷了。”陳夫子觑了眼崔鴛的神情,歎了口氣,坦白道:“我時常對女學裡的學生,說些相夫教子之類的事情,實則是我心中最美好的祈願。可惜……”
她一手按着鴦命的傷口,一手托着鴦命的脖頸,讓她慢慢趴在炕上。又讓崔鴛把鴦命的腿給擡起來,她顧着傷口,手實在伸不到那麼長。
二人又處理了傷口,把傷口中的布料取出來後,用烈酒仔仔細細擦拭過。
陳夫子這次倒是開口讓崔鴛先避出去,她自己留在屋中,替鴦命包好傷口。又簡單替她擦洗了下身體,沒有換洗的衣物,隻能原樣給她套上去。又從炕櫃裡取出一條薄被,蓋在她身上。
才放崔鴛和王洛進來。王洛熬了許久,臉色變得烏青,陳夫子連忙催促他去睡。隻留下她和崔鴛守在炕邊,以防鴦命突然起燒。
熬到半夜,陳夫子自己先扛不住,就着方桌,趴着睡了過去。
崔鴛坐在炕沿,看着跳動的燭火下,鴦命下唇上的紅痣,微微出神。玄色暗紋的窄袖勁裝,襯托他身形更加修長,鳳眸沉郁。他已經全部想起來了前世的事情,也隐約猜到鴦命應該也有那部分記憶。
可他沒有勇氣去捅破那層窗戶紙。
潛藏在暗處的兇手尚未查明,他不能與她相認。他又想起陳夫子和王洛說的話,若是前世他沒有被那人尋回去,還如往常般待在她身邊,她是不是就不會承受後來的痛苦?
乃至凄慘的吊死在偏院裡。
想起那人,他的眼眸裡劃過一絲戾氣。
雖前世與今生已經錯開了三年之久,可他還是害怕那些事情會演變成事實。比起失去她,隻能一個人困守在暗處,最後帶着悔恨了結自己。他甯願永遠不與她相認,隻要她能好好的活下去。更何況,他想起前世的傳言來,她如果真的心儀趙懿,那他,也束手無策。
他回過神來,才發現手指不知不覺觸碰到了那顆柔軟的紅痣上。他目光往上一移,就看到那雙杏眸裡,全是紅色血絲,正疑惑地看着他。
他喉結滾了一下,連忙轉而碰了碰她的額頭,磕磕巴巴道:“我,我看看你是不是起燒了。我去,我去給你擰塊毛巾敷上。”說完,站起身,腳步匆匆地開門走了出去。
背影有幾分狼狽的模樣。
鴦命支起上半身,肩上的傷口牽拉出一股疼痛來。她咬了咬牙,沒有發出聲音。她朝周圍看了兩眼,就見到陳夫子趴在桌子上,那張狹長的臉朝着她這邊。
“陳夫子怎麼在這兒?這裡是哪裡?”她掀開被子,小聲嘀咕道。她不是中箭了嗎?她低頭看了一眼肩上綁着一圈又一圈白布。推測應該是陳夫子幫她換過了?可是陳夫子怎麼會在這裡?跟在她後面的黑衣人呢?
鵝蛋般的臉上,少了些血色,微現蒼白。她抿了抿唇,打算下炕去看看。
崔鴛擰幹帕子走進來,看見她在搬自己的腿,看樣子是要下炕。加大步子,三兩步走到炕邊,輕輕按住她沒受傷的肩膀。
“不要下床,陳夫子的——”崔鴛視線落到自己的手上,一抹紅暈飛快地從他耳尖爬上來。他頓了頓,又繼續道:“她的未婚夫婿交代過,你不能随意走動,傷口還沒長好。”
他若無其事地拿開手。
“未婚夫?”鴦命垂着頭,反複咀嚼這三個字。她沒有注意到崔鴛的異常,倏地擡起頭,眼睛裡閃着瑩亮的光芒,她狐疑道:“你的耳朵怎麼紅了?”
難道是剛才他在外面走動了幾步,太熱了?
崔鴛拿着帕子的手一緊。
“無事。你躺下吧,不要再動了,我給你把帕子敷上去。”他艱難道,盡量不讓自己對上那雙猶如燭火般跳動的眸子。他隻覺得,連帶着自己的心,都在不受控制地亂跳。
鴦命更困惑了,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也不燙啊?為什麼非要把帕子敷上去?但是考慮到她現在是病患,還是乖乖聽話為好。
她按下心裡的疑問,乖順地躺了回去。
“這裡是哪裡?陳夫子和她未婚夫為什麼會在這裡?她未婚夫會醫術嗎?後來的黑衣人呢?”她一股腦抛出好幾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