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駿遊沉默。
他長出一口氣,方道:“我想收阿春為義女,你意下如何?”
“那自然是好事。”楊均心徑直道。
不過她話脫口而出後,又思索着道:“可若是……我怕連累到她。”
——夫妻倆想到一塊去了。
楊均心也在為幹親關系帶來的連帶責任感到擔心。
穆駿遊道:“此世将亂,不論如何,給阿春一個響當當的依仗,在亂世裡總是利大于弊。”
他說完這話,腦子終于轉過彎來。
在天下将亂的關頭“拉幫結派”,締結姻親、幹親的關系,那還是能為了什麼?
穆駿遊可不信阿春到穆家後會和杜宣緣完全斷了往來。
又被這家夥擺了一道。
他正想着杜宣緣呢,便聽楊均心道:“嗯,這話也有道理。不過陳禦史那邊會同意嗎?”
穆駿遊心說:就是這個心眼比篩子還多的家夥主動提的!
不過他沒拆穿自己的同夥,隻對妻子道一句“放心”,言明杜宣緣已經知道這件事并欣然應允。
他還在“欣然”二字上加了重音。
可惜楊均心沒聽出來丈夫的言下之意。
她思索着,又道:“這件事還得待我問過阿春才好,你不要自作主張。”
翌日早。
楊均心來到阿春的房間時,杜宣緣已經在這兒了。
外邊的小爐上正煮着藥。
她與杜宣緣寒暄幾句後便打算入内,剛走一步卻被杜宣緣叫住。
杜宣緣笑眼彎彎,道:“我與夫人相處親切,可否直接喚夫人一聲均心姐?”
她的神情正經而真誠。
若是換個别的男子,說出這種話隻會讓人覺得輕浮,可從她口中說出,卻叫人莫名親切。
楊均心稍稍一怔,随即笑應下。
她推門進來時,阿春正靠在軟枕上出神。
小姑娘的精神比昨天好多了,楊均心也很是欣慰。
她先是問候幾句,随後才遲疑着提到自己的來意:“不知阿春願不願意做我們的幹女兒?”
阿春一愣,面露疑惑。
好半天,她才沙啞着聲音說:“穆夫人,幫忙是我心甘情願的,你們不用……”
話沒說完便因牽扯到傷口,叫她疼得蹙眉止住聲。
楊均心急忙撫慰着她,并道:“不是你想的那般。我與旗奔是當真喜歡你,想請你做我的女兒。”
阿春輕輕搖頭,道:“我有哥哥。穆夫人喜歡我,我日後病好了也常來看望你。”
楊均心正要開口再勸,門口卻傳來“笃笃”兩聲。
杜宣緣端着一碗藥汁,笑道:“抱歉,先叫阿春用藥可好?”
話便暫且被打斷。
身上傷重,阿春雙手還使不上力,杜宣緣拿着藥勺将藥汁一點一點喂到她口中。
阿春乖乖張嘴将苦澀的藥湯咽下。
杜宣緣為她擦拭去唇邊藥漬後,忽然開口:“阿春,哥哥護不了你一輩子。”
阿春微怔,望向杜宣緣。
她盯着少女茫然的雙眼,說着十分現實的話:“誰也不能永遠護着你,你要學會成長。”
說話間,杜宣緣忽然傾身為她整理腦後有點歪斜的軟枕。
她聽見杜宣緣在自己耳邊帶着笑意的話語:
“我不是一個好老師。阿春,你跟着我隻會學到一副冷硬心腸。若是這樣,那未免太可悲了。”
楊均心離她們有些距離。
她隻聽見一點兒杜宣緣的氣音,又看“兄妹”倆像是說悄悄話的模樣,露出莞爾笑意。
杜宣緣将阿春鬓邊的碎發輕輕順到她腦後,随後端着空碗出去。
.
杜宣緣正收拾着藥爐,瞧見楊均心面帶喜意的走出來。
她對杜宣緣道:“我想打個長命鎖給阿春做禮物。六合同春的花樣如何?”
天下皆春、欣欣向榮的吉祥樣式,最重要的是與阿春的名字相合,是楊均心用心思量的結果,杜宣緣自然沒什麼意見。
她随口問了一句:“均心姐可将此事告知女公子?”
楊均心笑道:“一早便說了,如意也高興多個姐姐。”
她又向杜宣緣解釋道:“如意是憑意的小名,家裡人都是這般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