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杜宣緣搖了搖頭。
她突然又輕拍一下手,笑道:“要是在嚴望飛将你那些私兵送出去後,就此收手,說不定還能保個富貴王爺的身份,結果現在,竹籃打水一場空咯。”
吳王雜亂的思緒像是突然被理出一條清晰的脈絡。
他猛然向前,伸手試圖抓住杜宣緣,卻被杜宣緣輕巧避開。
鐵鍊急切磕碰的聲音響起。
“王爺小心。”杜宣緣舉止有禮,笑顔依舊。
手腕粗的鐵鍊一頭在吳王的手铐、腳铐上,另一頭固定在地面上。
他能移動的空間,隻有半間牢房。
“是你……”吳王終于想明白了,“這一切都是你在背後搗鬼!”
杜宣緣笑盈盈地說:“成王敗寇。”
下一刻,吳王卻大笑出聲,道:“看來本王那好侄子對我也是多有懷疑啊,否則派你這樣兩面三刀的人物來做什麼?”
“醉翁之意,不在酒……”
顯然,他認為杜宣緣這個皇帝親封的“督軍禦史”,表面上是監督穆駿遊,實際上是沖他來的。
杜宣緣并未反駁,隻笑着像看一場猴戲。
“你這是什麼眼神!”吳王惱羞成怒,“本王依舊是當今皇帝的親叔叔,大成的吳王!”
杜宣緣一字一頓道:“吳王已經自焚身亡了。”
吳王渾身一僵。
又聽杜宣緣慢悠悠補充:“燒焦的屍首停在義莊裡,關于吳王的身後事要如何處理,還得等皇帝蓋棺定論。”
“你們大膽!”恐懼終于蔓延上他的心口。
吳王被抓住後,覺得充其量不過就是一死,也說不準皇帝顧念舊情,隻将他貶為庶人。
可現在聽見杜宣緣這一番話,吳王終于意識到,隻要他們想,“吳王”就已經葬身火海了,那他現在落入牢獄,可能要面對生不如死的境地。
他不明白,他們究竟想要做什麼。
“你要做什麼?”吳王盯着杜宣緣。
“我什麼也不做。”杜宣緣搖搖頭,“沒有人會來打攪王爺,每日會有人送來飲食,還請王爺乖乖待在這兒。”
“你拿我當什麼!”吳王對這種圈養牲畜的口吻出離憤怒。
杜宣緣反問:“你又是什麼呢?”
“一個‘死人’,一個不存在的人,一個失敗的喪家之犬。”
被激怒的吳王猛地撲上來,卻被鐵鍊狠狠拽回去,徒勞地跌倒在地。
杜宣緣半蹲下,指尖勾起地上的鎖鍊,笑問吳王:“失去自由的感覺如何?”
她垂着眼眸,虛假而做作地捧讀着:“王爺,這可是為你好,你這謀反大罪,皇帝定然要怪罪下來的。不如做個活死人,在這兒沒人會找到你的,衣食無憂,豈不美哉,為什麼要想着離開呢?”
“一派胡言!”吳王掙紮着試圖站起來。
“啊,王爺竟也知道這種話全是胡說八道啊。”杜宣緣收回手,重新站定,居高臨下地俯視着這個人。
吳王仰頭盯着面前不到弱冠的年輕人,心裡卻莫名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
“王爺,好好享受這樣的日子吧。”
她說完便吹滅牆上的油燈,徑直走了出去。
吳王眼睜睜看着牢門關上,外邊大好的日光盡數被隔絕。
“陳禦史!”看守吳王的士卒興奮地跟杜宣緣打招呼。
杜宣緣也笑着跟他們寒暄了幾句。
這間牢房單獨設在營地偏僻的角落裡,看守牢房的士卒皆是原先跟随過杜宣緣的舊人。
她早已經跟穆駿遊交代過,借他的地盤關吳王一年,并勞煩他看管。
一年後,這個人任憑穆駿遊處置。
系統不需要問,也知道為什麼會是“一年”,正是因為知道,它才噤若寒蟬,生怕宿主想起系統才是始作俑者。
不過宿主走這一趟的收獲顯然很足,它的能量庫一下子充盈起來。
現在還在不停地進賬。
杜宣緣向吳王構思了整個時間中無數個可以讓結果更好的轉折點,雖然即便吳王真的如她所言行事,也不可能成功,但這些話就像一個鈎子,輕易将敗者内心深處的“如果”釣了出來,讓他在這暗無天日的監牢中反反複複地思索着“如果”,徒留滿懷的煎熬。
這份煎熬就像附骨之疽,還能給系統擠出不少能量。
穆駿遊當然也好奇過杜宣緣冒這麼大風險扣留下吳王,卻隻要關他一年是為了什麼。
杜宣緣的回答是“讨債”。
系統聽到這個回答隻覺得果然如此。
穆駿遊也不再多問。
他想起在蒼安縣時,“陳禦史”身邊有一位特殊的女子,因為穆駿遊幫忙給文縣令處理過衙門的事情,也閑聊過一些事,知道這位女子名杜宣緣,小字繁繁。
這個名字穆駿遊不是第一次聽到了。
而且還不止聽說過一次兩次。
從三年前的吳王府,到去年的皇城内外,自從皇宮裡傳出這個名字後,江南的官員都不約而同地閉嘴,再不敢提及。
隻是穆駿遊對這種事不感興趣,也從沒打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