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宣緣睨他一眼,道:“把我交代的事情辦好,再看着點那幾個人。”
“好嘞。”薛景揣着金餅就往外走。
腳剛跨出門檻,他又扭頭對杜宣緣道:“這傳言是說給陳家聽的吧?”
“滾去幹活。”杜宣緣一腳把他踹出去。
八尺多的魁梧身軀,被杜宣緣踹得踉跄幾步,一句話也不敢說,扭着上半身朝讪讪招手,随後腳下抹油,三兩步就溜出了這片幾分地小院子。
薛景一面走還一面琢磨着,自己剛剛應該是說準了。
莫名其妙要把“陳仲因”無功受祿的消息放出去,更兼流傳些皇帝對她頗有不滿的印象,還能是為了什麼?
防止陳家再攀附上來呗。
陳家也是那一批牆頭草中的一株,一聽說“陳仲因”的官職和爵位都是皇帝為了不給穆駿遊加官進爵而立的擋箭牌,恐怕對這個早就叛逆的族中子弟也不會再那麼熱絡。
不過薛景還有些奇怪。
他是見識過主子的雷霆手段,真要解決一個趴上來吸血的綠頭蒼蠅,兵不血刃就能讓整個陳家合情合理的在皇城消失。
用這種迂回的手段“勸退”他們,對她而言未免有些仁善了。
或許因為,到底還是出身的家族吧。
況且,這種不傷對面一絲一毫的辦法,就像他們剛才說得那樣,待到日後主子依舊發達的時候,牆頭草還是會再貼上來的。
用這道流言,倒是更像是……試探。
試探“陳仲因”這個孩子,到底在陳家眼裡還有幾斤幾兩,究竟還餘了幾分親情。
薛景歎了口氣——沒想到鐵石心腸的主子還有這樣優柔寡斷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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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夫婦也正在納悶。
他們昨日才在杜宣緣那裡受了一通氣,今天卻收到一封回拜的帖子。
陳母笑着同陳父說:“孩子還是惦記着這個家的。”
陳父“哼”了一聲,就是嘴角忍不住上揚。
就在這時,外邊忽然有個下人急匆匆跑來,對陳父道:“三爺,大爺有請。”
“準是又為了那個逆子的事情。”陳父搖搖頭。
他昨天去見陳仲因,也不全是自己的想法,整個陳家都是希望他跟這個頗有前途的“兒子”重歸舊好。
結果在杜宣緣那丢了個大臉。
陳父又沒有上趕着宣揚自己丢臉的癖好,是以這件事他還沒跟族裡掌事的人提過。
現在收到杜宣緣的拜帖,陳父頓時揚眉吐氣許多。
陳母也喜上眉梢,張羅着為丈夫整理衣冠。
隻是等陳父回來後,他那副趾高氣揚的模樣徹底瓦解。
聞聲出來迎他的陳母很是奇怪。
她的問話還沒出口,便聽陳父道:“那份拜帖呢!快還回去。咱們不見他!”
“什麼!”陳母不明所以,急切地抓住丈夫,“為什麼……”
“閉嘴!”陳父一把甩開妻子,匆匆跑進裡屋,找到那份已經收下的拜帖,喚來一名下人,令他立刻将拜帖還回去。
陳父一面做着這些事情,一面沖緊緊跟随自己的妻子嚷道:“都是你!慈母多敗兒,養出什麼沒用的東西,四體不清又眼高于頂的廢物,趕上了時機才混得一官半職,卻仗勢倨傲,隻求他來日生禍,不要累及陳家才好!”
“怎麼會……”陳母惶然無措,“仲因不是一日連升兩級,獲封縣爵嗎?如此聖眷正盛,哪裡會生禍?”
“你可知這些不過是天家無意封賞穆将軍,漏給他的。”陳父以往從不與妻子講朝廷中事,此時實在是氣急,“他與穆将軍一貫往來親密,而今沒有功勞又得了天大的封賞,卻不感念聖恩,反而居功自傲,他早就惹天家不滿,這樣下去還能得幾時好?”
陳父一番話叫陳母傻了眼。
她消化好一陣,又慌張地抓住丈夫,道:“那、那仲因把爵位還回去,辭官……”
陳父隻譏諷着說:“婦人之見!”
随後甩袖而去。
今早來陳家拜訪的人就少了許多,陳父還沒來得及得知外邊的流言,隻被一封拜帖搞得歡天喜地,沒心思細想。
直到從大哥那出來,他才知道自己的“兒子”原是撿漏才得到這五品官。
可笑這小子竟洋洋得意,卻不知大禍即将臨頭。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陳仲因聽聞了這些傳言,他雖然清楚杜宣緣絕不是無功受祿,但也為這鋪天蓋地的流言止不住産生些心慌意亂。
午間進食的時候,他就忍不住頻頻瞥向杜宣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