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要善擔心子孫凋敝的黃老将軍希冀着兒孫滿堂,當真将那母女倆接回黃家好生照料,決心先下手,派人去并州斬草除根。
這件事他至今都未向黃老将軍透露口風。
黃老将軍年輕時征戰沙城,僅有一子,這唯一的兒子又因為家中溺愛無法無天,被先帝斥責,看在老将軍功勞甚笃的份上才饒他一命。
雖因先帝勒令,此生在仕途上無望,但作為老将軍獨子,在北地照樣能過得快活。
然而此人沉溺于聲色犬馬中,年紀輕輕就玩壞了身體,年近五旬就僅有黃要善一個子嗣。
黃老将軍再生一個都比他兒子給自己添孫的概率大。
黃要善與其父相比,倒還算是個“正常人”。
目無法紀、肆意妄為,可以說全是家大業大給供養出來的。
杜宣緣此話一出,便招緻黃要善極力反對。
可杜宣緣又不怵他,徑直道:“人證物證确鑿,閣下依舊強詞奪理。我倒想問問黃老将軍,你黃家視軍紀、國法為何物!”
她一番義正詞嚴,接着轉向陳濤:“還請大将軍暫且拘下黃偏将軍,遣人緻書請老爺子來講講道理。”
“爾等膽敢!”
一聽要關自己,黃要善怎麼也坐不住,當即拔出一柄短劍直指杜宣緣。
雖然進入軍帳前,門口的士卒會令所有人卸下武器,隻是他藏着一把短劍在寬袖中,也沒人敢上去搜他的身。
好在陳濤從未有一刻放松過對黃要善的警惕。
黃要善剛一抽劍,旁邊一圈陳濤的人便拔刀相向,他手中不到一尺長的短劍,如何能敵得過周身十數把大刀。
他環視一圈,點點頭,頗為癫狂道:“好啊,你們狼狽為奸,欲加害于我!”
杜宣緣還被他這短劍指着呢,依舊從容不迫:“天理昭昭,閣下可不要歪曲事實。”
“先将人請下去,待黃老将軍到了,咱們再仔細聊聊這件事。”
陳濤一聲令下,那些人便舉着刀逼黃要善束手退下。
黃要善當然不會和他們魚死網破。
幾番掙紮與忿忿下,終于放下手中短劍,被人趕着出去。
走之前還死死盯着杜宣緣。
陳濤雖然下了這樣的命令,但看向杜宣緣的表情就四個字——“玩這麼大?”,連疑惑都具象化了。
此前杜宣緣根本沒與他提過要關押黃要善、請黃老将軍至此。
方才突然說要請黃老将軍來“評理”,别說黃要善了,陳濤都被她吓了一跳。
他實在是想不通,這樣請來黃老将軍究竟有什麼作用。
即便黃老将軍礙于體面,會順着法理訓斥黃要善,但他無論如何都不會眼睜睜看着杜宣緣給他親孫子定罪。
屆時竹籃打水一場空,隻得黃家記恨。
杜宣緣笑道:“待我取來一物,将軍便可借此良機立大功一件。”
“哦?”陳濤将信将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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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歸聽從杜宣緣傳喚,來到她的房中。
隻是房中唯杜宣緣一人。
程歸人都走進去了,才覺察出幾分不對,擡到一半的腳不知該不該放。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确實不妥。
程歸也不知為何,杜宣緣喚她過來,一向謹慎的她就忽略了男女大防。
杜宣緣放下手中杯盞,笑着指了指旁邊的空位,道:“門帶上,坐。”
程歸長出一口氣,依言坐下。
她問:“不知都督喚我來所為何事?”
杜宣緣“噓”了一聲,面上笑意不減:“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程歸不明所以,隻得靜靜等候。
片刻後,外邊又傳來一陣腳步聲。
門軸轉動的聲音響起的同時,又一道清脆的女聲傳來:“都督升官立功,還記得奴家呢?”
聽到這聲音,程歸的身形猛然一僵。
在杜宣緣的目光掃來時,程歸立馬刻意放松身體,故作茫然地看向她。
杜宣緣笑容不變。
推門而入的華蔚乍一眼瞧見裡邊坐着兩個人,還有些納悶。
待看清坐着的另外一人是什麼模樣後,華蔚猛地一震,直勾勾望向杜宣緣。
杜宣緣笑着對她說:“請二位過來叙叙舊。”
程歸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無從抵賴,隻好問杜宣緣:“都督如何得知我二人有舊可叙?”
華蔚的目光亦在二人之間逡巡。
她聽說“都督立大功”的消息也才在兩三天前,今早又聽說都督為一位民女伸冤,把黃要善給抓起來了,華蔚還覺得大快人心。
這不,聽聞杜宣緣找她,華蔚都是喜滋滋來的。
誰曾想竟是“來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