渚雪的坐騎是一輛無引青鸾綠松玫瑰香車。
并未鳥獸牽引,注靈禦風而行。
車檐四周的風鈴輕輕晃動着。
阿濛趴在窗邊,任風撲打在她的臉頰上,她睜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腳底掠過蒼穹大地,每一寸土地于她而言都是新世界,她熱愛嶄新又陌生的一切。
渚雪坐在車中,擦拭着她的劍,腕間的情絲镯中雪青色的情絲如遊魚般亂竄。
她多希望這镯子能早日破碎。
此镯子名叫情絲镯,乃是榮升上仙之後才會得到的仙物。
镯碎忘情,忘情至公,隻有通過太上忘情的考驗的人,才有飛升九重霞天的資格。
姑射山中年輕一輩中,隻有三仙子襄蘿仙子通過了考驗,镯碎忘情。
渚雪這段時日因為四聖山“逐鱗”比試一事,心緒紛雜,還有這情絲镯怎麼磕碰都不碎,真是一樁更比一樁煩……于是就連打坐修煉時,也是眉頭緊蹙的。
她對于那兩位師姐妹并不信任,自認為姑射山和蒼梧山的未來都背負在她身上。
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為了得到青玄帝火,豁出半條命也在所不惜。
就在這時,有一隻手輕輕撫摸着她的眉心,舒展開她緊皺的眉頭。
渚雪睜開眼,看見阿濛正跪坐在她面前,關心着她。
阿濛的眼睛就像姑射山的白雪,永遠那樣潔淨,蕩滌憂愁,讓人心靜。那天殘的四根手指,同時也激發了她的保護欲。
“阿濛,我會護住姑射山,守護蒼梧山,也會護住你。”
阿濛露齒而笑,點頭回應,她人如雪覆芍藥一樣,單純而美好。
她能看見渚雪師姐的心聲,知道她字字熱忱。就算看不見,她也全心全意相信渚雪師姐,她隻是希望她不要為此太過煩憂。
“我的腰牌呢?”渚雪問她。
阿濛從幽光戒中取出來遞給她。
正當阿濛以為渚雪師姐要把那象征着姑射山嫡傳嫡子身份标志的腰牌收回時,師姐卻将腰牌系在了她的腰帶上。
“四聖山,那裡多得是未被教化的‘獸類’,它在你身上,我也能放心一些。”
料他們看在姑射山的份上,也不敢欺人太甚。
“屆時你隻管跟在我身旁,其他人說什麼問什麼,都不必理會。”
阿濛乖乖地點點頭。
渚雪揉了揉她的發,發現了她發髻上的紅飄帶,那紅色很特别,與蓮淵中的月漓花的紅是一樣的。
長而絲滑的垂在她的身後,随風飛舞,襯托得阿濛的臉越發皎潔了。
渚雪并未覺察到什麼,而是說:“這發帶不錯,能讓我一眼看見你。”
阿濛想伸手去抓它,然而紅飄帶很有個性,随風飛舞,就是不讓她摸。
渚雪被阿濛開解後,心情平複,她垂首看着平放在自己腿上的白芙蓉劍,說:“也是,既來之,則安之。”
她打斷了還在抓紅飄帶的阿濛,說:“劍,劍是很有意思的武器,阿濛。”
阿濛聽到“劍”一詞,馬上安靜下來,收了心,聽她繼續說——
“百兵之君,開得是雙刃,正反皆鋒利,仍有慈悲之餘地。持劍者當心如磐石堅毅,正面迎敵而無懼。發力洩力,收放自如,生死兩境,皆由劍心。”
阿濛聽之,心生向往。
“想摸摸我的劍嗎?”渚雪問她。
阿濛點頭。
渚雪把劍遞給了她。
阿濛接過劍,抱在懷中,細細看。
鋒利又精美的一把劍。
此劍名為白芙蓉,鳳羽為柄,青睛為目,阿濛在給仙草澆水時,曾看見天空中渚雪師姐白芙蓉劍的鳳凰殘影。
也不知道此次前去四聖山,是否能親眼見識到師姐的劍術。
真好啊,好漂亮的劍,她好羨慕啊。
阿濛的目光在白芙蓉劍上流轉。
劍是她此生無法握住的武器,卻也是最想學會的武器,雖然此時她沒有習劍的機緣,但将來某一天,也許會有呢?
無引香車飛了九十日夜,終于即将抵達四聖獸山。
阿濛入睡前趴在窗邊,醒來時卻是伏在渚雪師姐的的腿上,師姐拍了拍她的背,告訴她:“我們要到了。”
阿濛邊揉着惺忪的眼,邊探向窗外,眼眸中倒映的景色,四座山峰,仙氣缭繞,美如畫卷。
中間橫亘了一條冰河。
冰河後面,是海浪般層出不窮的如墨般的山巒。
巍峨壯觀到她連呼吸都忘記了。
“那是四聖獸山。”
“那是諸魔山阙。”
“那是千窟雪河。”
渚雪一一向她介紹。
“阿濛,過來跪下。”
渚雪說罷,也朝東方跪下,虔誠地磕了三個頭。
阿濛不知緣由,也跟着照做。
渚雪拜完,才跟她解釋道:“千窟雪河,是姑射神女祭生萬物時,她的三千青絲化成的河流。”
“我們四聖獸鎮守于此,就是為了對抗那諸魔山阙裡的無窮盡的魔獸。”
“以前總是死傷無數,三天一小戰,三十天一大戰。”
“自從姑射神女祭化後的千窟雪河出現後,才阻擋那批魔獸的腳步,将它們攔在了山中。”
“神女大人的湮滅之雪那般厲害,試圖跋涉過河的魔獸都被冰河雪窟給吞噬了。”
“母親不許我們現在去祭拜,她說,隻有我得了青帝玄火,才有資格去祭拜神女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