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安排在了哨崗,而弟弟抱着阿翁為他造的織春劍,守着最後一道防線。
那時阿翁已經很虛弱,氣若懸絲,卻下令讓他們都退下,不許守着他。
“他們要搶我這屍骨,便給了去就是,不要為此做無謂的犧牲。”
“好。”
弟弟點頭,卻抱着劍,巋然不動。
“孩子,我活了三十萬歲,什麼都經曆過,這一輩子早已值得,你們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阿翁說得是。”
弟弟從不拂逆阿翁。
可他的心意,她知道。
阿翁是她們最尊敬的長輩,誰也不能亵渎了他的屍體。
那些躲在暗處,虎視眈眈的人,終于按捺不住,怕阿翁祭生萬物,他們什麼都得不到,于是提前動了手。
那一戰,弟弟第一次在她面前亮出了靈盤,他竟然已經邁入了上神。
不僅踏入上神,還到了上神二階。
定是因為弟弟心思細膩,害怕她們二人之間巨大的差異會傷害到她,所以才隐瞞不說。
誰能想,自己心中那個聰明的小鬼頭,總是對自己撒嬌,讓她幫他撓癢的小鬼頭,有朝一日能夠握劍守護家人。
“我既在此,一步不退。”
弟弟和師父聯手,加上父母親和五個猛犸上神,總共九位上神,才擊退了所有觊觎阿翁軀體的人。
他為了保護阿翁,劍損,差點戰死。
阿翁用最後一絲神力,用自己的雙牙和骨頭,為弟弟鑄了六道骨劍和猛犸白甲。
弟弟的修為一下子到了上神五階。
-
少年英雄,威名遠揚。
萬人簇擁,人人敬仰。
這是她的弟弟。
她深深為他驕傲着。
送别阿翁後,她以為弟弟會繼續修行,沖擊霞天境。
誰知他卻一聲不吭,跟着她一起下山了。
“你跟着我做什麼?”
“我是你弟弟。”他說:“什麼時候弟弟跟随自己阿姊,還需要理由了?”
“會拖慢你的修行。”
“我年輕,有的是時間。”
自此以後,弟弟不再隻沉迷修行,與她在山下一起保護人類,斬妖除魔,平定戰亂,陪伴着她,年複一年。
世人敬仰他,愛他,稱他為猛犸白甲小将軍,為他塑像立廟,供奉着他。
從前,弟弟隻追求絕對強悍的力量。
所以,他的招式,都是驚天動地的——風來山傾、天地風斬、藏鋒無敵。
然而在陪伴人類的這些漫長歲月中,他于稻田中,在曠野裡,在月光下,看着人類短短百年壽命,燃盡愛恨,生離死别,通悟了另一種風之道。
成就了他劍術的第四式至第六式,分别是風之形-穗聲,風之聲-羌花,風之骨-梅原。
他的力量,越來越溫柔,卻,越來越強大。
這時,他已到了上神五階。
在六界之中,也是罕見的天才。
突破了她們本體之限制,天才中的天才。
弟弟不再像從前那樣,興高采烈地将自己的修煉上的成就宣告天下,而是對她說:“阿姊,你與我,都在做着和阿翁一樣的事。”
她們二人庇護着人類,就如同大樹庇護着花草,阿翁庇護着她們,不求回報。
還以為這樣快樂的日子,還能持續很久,然而就在季春一天夜晚,她将睡時,一道魅惑的聲音傳進她的腦海。
“知道你為何修行緩慢嗎?
她瞬間清醒。
起身查看,小雨打窗,海棠未眠,桌上的燈盞,燭火微晃。
無人。
難道是她的幻聽?
她關好窗沿,正準備回床去睡,誰知一轉頭,就看見了一個身穿赩熾石榴裙的女子,她好像天上的煙霞一樣美麗,慵懶又高貴,眼睑上暈染着鵝黃色的金箔胭脂,手指放在燈盞上,玩弄着火舌,眼含笑意地望着她。
“因為是我封印了你的靈盤,所以才讓你修行不得。”
她不信。
那女子仿佛知道她的想法,下一刻就亮出了自己的靈盤,三十道年輪,相當于上神八階的實力。
可她的靈盤與衆不同,是逆向運轉的。
“你是魔。”
“不僅是魔,還是六界中最強大的四大魔女之一。”女子驕傲道。
“你為何會盯上我?”
“你阿娘真會生,一生就是兩個天陰聖體,你弟弟與風結緣,得到了風神祝福。”
“我讓你阿娘把他送給我,她竟然不肯。”
短短幾句話,就讓她非常讨厭眼前這個讓她販賣家人的人。
她答:“自然不肯,誰會把自己的孩兒送人。”
“我雖是魔,卻是很講理的,我又不是白要,我拿湮河火種與她換,她當初要是接受我的提議,老猛犸将死時,你們也不會被人欺負了。”
“你拿什麼珍貴的東西,我們都不會把弟弟給你。”
“你阿娘也是這樣說的。”她掐滅了火苗,那張嫣然的笑臉已經蕩然無存,“所以,我懲罰了她。”
“你對我阿娘做了什麼?”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說罷,她就憑空消失了。
而在第二天,麒麟一族就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