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兮本來還想還嘴,但看見祖夷在此,把話都咽回肚中了。
酉時很快就到了。
天地相接處被煙霞占據,黑白的群山此時被染成了胭脂色,另有一番美麗。
襄蘿那邊剛搞清楚,此地是什麼東西,這頭的巫女們已經擺陣準備殺人了。
天嬰命令她們站在她身後一裡的地方,施法用了冰雪之牆将四人關在其中,雪牆嚴絲合縫,沒給她們留下一絲偷看的機會,不僅如此,天嬰神女似乎早就料到了有人會偷看,還下了三層禁制。
襄蘿邊碎碎念邊破解這三層禁制:“師父,這就是你做人不地道了,徒弟我來都來了,便不可能一無所知地回去……”
很快,一陣嘈嘈如急雨的琴聲,打斷了襄蘿的話語,她詫然擡眸——
“是寂兮神女的地火明夷琴。”
襄蘿不敢再破禁制,原來天嬰是留下的結界,還能保證她們四人不被這琴聲所傷。
寂兮神女的戰琴,在六界中位列首位。
結界若破損,她們四人可擋不住這琴身中的殺意。
襄蘿郁悶地一屁股坐下。
她屁股之下的“地面”受到琴身的影響,開始劇烈搖晃,想必是那魔蛾已經被琴聲所傷了。
青樾掏出了一把木鏡,端到了衆人眼前,原來他早就在外面做了手腳,雕了一些木碎,讓它們化成了黑白的砂礫,灑在山體各處,此時能通過他的木和地風鏡,看到外面的場景。
“還算靠譜。”襄蘿終于誇了他一次。
四顆湊在木鏡前,那是阿濛第一次看見巫女殺人。
莊嚴,肅穆,殘忍。
她們同心協力,三人用陣法擴大了寂兮神女的琴音,讓它傳遍了蛾山,另外三人則另一種陣法,将它釘在原地,确保它無處可逃,隻能等死。
“小呆子。”
《晦明神卷》中傳來了一道清甜的女聲,是她一天前剛認識的小金妹妹。
她說:“我不想讓它死。”
“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放我出來,殺光所有巫女;二,你替我将這顆藥丸放進它的口中,我能保它不死。”
“你自己選吧。”
阿濛在心中無聲回她:“你不必威脅我,我知道《晦明神卷》的規則,隻要我不點頭,你就出不來。”
還好類對她說明了規則,否則她又要“瑟瑟發抖”了。
而且,人不能踏入同樣的河流兩次,她不會因卷裡的人威脅一番,就貿然行事了。
卷中沉默半晌,緊接着傳來了一陣哭聲,嬌滴滴的。
“我求你了小呆子,我們一個姓,是一家人啊!這蛾子與我深厚交情,我不能對它不管不顧,眼睜睜地看着它去死。”
類的聲音緊跟着傳來:“喂,你也太能屈能伸了吧?”
阿濛猶豫了片刻,想着她給她的第二個選擇也不算為難,于是進入卷中,問小金蛾道:“可是我連這結界都出不去,如何将藥丸喂給它呢?”
小金妹妹頭發亂糟糟的,人比從前矮了半頭,類的半臂衫也被割破了,這兩人好像已經打了一架……
“我帶你去。”她說,“牽住我的手。”
阿濛照做,将雙手交給了她。
小金蛾垂首看着她雙手中殘疾的四指,“天生的嗎?”
阿濛點點頭。
小金蛾将一枚丹橘色的藥丸塞進她的手中,讓她握好,然後說:“無妨,等我神力恢複了,就幫你修複殘肢。”
她話音剛落,兩人身邊的場景開始扭曲,天地混在一起,像陰陽太極般融合,接着一陣熾熱腥臭的呼吸,打在了阿濛臉上。
她擡眸,看見令人頭皮發麻的一對深長巨大的蛾類口器,還有那天被她讀心時看見的灰色眼眸。
她站在它身體最上方的一對足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仙力進步的原因,她站着不動,已經能深切地感受到它的痛苦了。
巫女殺人,誰能逃得脫,更何況祖夷大人,還未動手。
阿濛将那顆丹橘色的藥丸送入了它的口中。
它用盡了全力,将藥丸吞下,然而還是阖上了眼睛。
見它的心髒停止跳動,阿濛急了,顧不上害怕,撫摸着它的頭,想要喚醒它。
“無礙,假死而已,回來吧。”
小金蛾直接将她的魂魄送回了肉身。
阿濛回魂時,一切都結束了,此時少溟正直截了當地問祖夷:“聖巫女大人,你将我們帶來此處,這裡究竟是哪裡?”
祖夷答:“此地乃是六界中最危險的魔地,隸屬于四魔女中最神秘的那個。”
她看向阿濛,直視着她,說——
“她名叫垂霧妖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