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見過......好像是第一次被捕獲......”吵吵嚷嚷的聲音不斷從調查局的辦公廳裡傳來,三五個身着深灰制服的調查員擠在一起,正熱火朝天在讨論着些什麼。
深灰的會議桌上淩亂擺放着一堆照片,全是在1401現場拍攝的畫面。
照片裡躺在地上的嬌小女人沒了頭顱,唯剩蠕動的深灰碗狀氣囊包裹着被撕扯開的脖頸,柱形氣囊表面坑坑窪窪,中空處連接着冗長的細小觸須,已是強弩之末,癱在地上縮成一團。
現場全是女人頭顱被咬碎後留下的組織物,深綠色的粘稠溶液和白花花的腦漿濺了一地,猩紅的血液浸透了客廳裡的大部分家具以及裝飾物,已經全然看不出當初溫馨的樣子。
一群人還圍着小圈在讨論,新變異種的發現讓整個外勤部都為之一振,有幸參與行動的組員更是積極性拉滿,出完外勤回來還在回味。
密不透風的小圈裡,正坐在沙發上的女人看着手中的報告嘀嘀咕咕,“以信任為食啊......信任越強能力越強......”
“那不是很容易中招嗎?相關人一旦給一點點小信任足夠我們喝一整壺了。”
“真他娘的厲害啊,為啥我家就沒有這傳承,不敢想象老子......”
在女人身後,一個靠在沙發旁邊的卷發男人還在感歎着什麼,話還沒說完,一瓶帶着冷氣的汽水唰地親密貼上了他的後頸。
“嘶”男人被涼得哇哇叫,立馬向前俯身逃離身後的生化武器,正躲着,轉頭一看,原來是林大隊長。
這一眼看過去,立馬不嚷嚷了,打着哈哈站在原地,尴尬地沒再說話。
林瑞高大的身材在這個小圈子裡顯得鶴立雞群,他站在男人旁邊沒動,慢慢拉開易拉罐上的拉環,一雙狹長的眸子慢慢掃過現場的一圈人,“都圍在這幹什麼,回來沒事幹了是吧,任務報告寫了嗎?家屬工作做好了嗎?樣本檢驗結果做出來了,嗯?”
這幾個問題問下來,一圈人都顯得蔫巴巴的,一個個摸鼻子的摸鼻子,摳臉的摳臉,場面一下子變得很尴尬。
“這麼閑?要不要再給你們排一輪班?”林瑞壓迫感極強的聲音傳到衆人耳邊,衆人頓時如受驚的鳥一般哄散離去。
看着空無一人的會議室,林瑞又抿了幾口汽水,拿起桌子上的照片仔細端詳。
看着圖片中滿地的深綠色黏液,他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嘴裡輕聲道:“陳讓......”
再細細看了幾張剩餘的照片,男人放下手中的汽水,離開了會議室。
——————————————————————————————
皮鞋的踢踏聲逐漸從遠處傳來,西裝男人被聲音吵醒疲憊地坐起了身,隔着玻璃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女人,痛苦地擰了擰眉。
“怎麼樣,進行的如何?”林瑞拉開門走了進來,看着對座的周靈,出聲詢問。
“還不錯,易行且對昨天的事情描述地很完整,心理素質評估也過關了,沒什麼大礙,可能就是需要一段時間接受自己女友的死亡。”
“嗯,昨天過去時候他是暈着的?”林瑞冷不丁突然發問。
“昂,是的,調查記錄儀裡顯示人一直在沙發上睡着,應該是陳讓怕他害怕給人打暈了。”
聽到此言,林瑞硬朗的面龐上卻透出了一絲疑惑的意味,“是嗎,這麼貼心?”
周靈奇怪地看了一眼林瑞,“不然呢,沒事打他幹嘛?”
林瑞沒再出聲,一切貌似都進行的很正常,隻有他自己的心在怦怦跳,好像一涉及到陳讓,他就總是會懷疑些什麼 。
男人捏了捏額角,擺了擺手,徑直朝易行且走了過去,打開了隔間的門。
“易先生,流程走完了,簽完文書您就可以離開了。”林瑞揚起了友善的笑容,攙扶着易行且站起身,晃悠悠地朝大廳走去。
易行且心裡悶悶的,剛交了沒幾天的女朋友就這樣消失了,一切好似一場詭異的夢一般,讓他懷疑周遭環境的真實性。
奇怪的是,關于昨晚的記憶他記得格外清晰,今天女調查員問他時他也覺得很奇怪,怎麼能這麼流暢地就說出來了,流暢到好像是誰往他腦子裡加了一段代碼似的。
可關于女友的記憶卻格外模糊,模糊到他甚至不覺得有這個人,如果昨天是怪物披了張人皮,可是他真正的女友呢?為什麼過去兩人相處的記憶跟被清檔删除了一樣。
他甚至......都記不起來女朋友的名字。
周靈告訴他是怪物的異能力,過幾天就會恢複,讓他不要擔心。可易行且卻覺得似乎不完全是這樣,可是,又會是什麼樣呢?
每次一想到這,腦袋裡就跟有針在攪和似的,一陣一陣的疼。
還有那個男人,現在他竟然一點都記不起來他長什麼樣。
易行且迷迷瞪瞪地走着,像個傀儡一樣被攙扶到了辦公室,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拿起圓珠筆就是簽。
林瑞看着眼前的男人,微微眯了眯眼,“易先生,後續有什麼問題可以給我打電話。”他伸手遞過去一張名片。
易行且遲鈍地哦了一聲,收下卡片放進了口袋裡。
寫字的沙沙聲回蕩在房間裡,窗外陽光正好,金色的斑點灑落一地。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周洋頂着中午12點的大太陽睜開了眼,似乎感覺到什麼不對,伸手往自己身上一摸,媽的光溜的跟條魚似的。
一個鯉魚打挺,他整個人站了起來,渾身上下就隻剩了個大褲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陳讓!我恨你!”
瘋了一樣,周洋從衣櫃裡拽出來衣服套在身上,氣沖沖地跑了出去。
“你扔你的就行,管我的......”
怒氣沖沖一爪子推開側卧門,然而本該睡在裡面的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床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要不是周洋昨晚看着他睡下的,都以為沒人在裡面躺過。
轉身走向浴室,洗衣機的滾筒正呼啦啦轉着,周洋不用想都知道裡面肯定裝着他的睡衣。
人一走,他像失去了主心骨一樣,一下子沒精打采地躺上了沙發,百無聊賴地看着眼前缤紛的電視屏幕。
此時,陳讓剛搭上地鐵,推着行李慢吞吞跟着人流走。
臨走前本想打個招呼,結果周洋睡得太沉了,怎麼都叫不醒。
看着發小身上髒兮兮的睡衣,他沒忍住,全拽下來扔洗衣機了。
他醒來後估計會生氣一會兒,陳讓坐在靠椅上,在腦子裡亂想着。
一小時後,拖着自己的行李箱,陳讓終于趕到了調查局東區,這次回來還沒報備,他還得跟犯人似的到局裡打卡簽個到。
沿着東區的中心花壇沒走幾步,就看見熟悉的西裝男人正坐在地下車庫門口,傻不愣登地望着天,好像在等人。
陳讓挑了挑眉,還挺巧,昨天晚上從異變體身上掏了點東西,可能會影響到男人一點兒,他可能需要多等幾天時間恢複了。
想來男人也記不起他,陳讓沒有去寒暄的意思,推着行李箱就往過走。
走着走着,伴随着滾輪滑過地面的聲音,一陣屬于引擎的轟鳴聲從身後傳來,陳讓快速推着行李往路邊靠,眼睜睜看着白色超跑朝着地下車庫門口開去。
一股奇妙的預感湧上陳讓的心頭,果不其然,下一秒,超跑停在了車庫門口,一個成年男人的清瘦背影闖入了陳讓的眼簾。
今天天氣怪熱,不同于長衣長褲的陳讓,易蔔穿着件黑T和大短褲就來了,一雙白皙勻稱的大長腿直直露在外面,看着讓人格外眼熱。
易蔔昨天從調查局回去後,晚上做噩夢都是陳讓的臉,早上還隐隐後怕想着以後都不會再來了,沒想到說啥來啥,今天就收到了他哥的消息。
他實在是想不到他哥這種古闆的男人還能跟這塊扯上關系,但看見車庫門口坐着的沉默男人時,易蔔心裡還是緊了一下。
不同于以往光鮮亮麗的精英模樣,易行且身上的西裝經曆打鬥和審訊已經變得皺巴巴的,上面甚至還殘留着不明的褐色液體,一張俊臉現在胡子拉碴的,頹廢得讓人心疼。
想着周靈在電話裡跟他通知的事情,易蔔深吸一口氣,盡量什麼都不提,攙扶着易行且從地上站起來。
陳讓遠遠看着,這兩兄弟在氣質上除了臭屁以外毫不相幹,但在外貌上這雙眼睛倒很是相像,不過......易蔔看起來精明多了。
不過不幹他事,陳讓握着行李箱的把手一轉,繼續朝局裡走去。
易蔔扶着他哥一步一步走到車上,大哥老老實實地坐在皮質座椅上,兩隻眼睛仍是左右遊移着不知道在想什麼,易蔔不忍再看,抿了抿嘴就撇開了眼。
“砰”一聲關上車門,男人就想轉過身回前座開車,剛轉過眼,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他眼前一閃而過,下一秒就消失在了中心花壇的北端。
易蔔愣住了,本想跑過去看一眼,突然想起了什麼,拿出手機迅速打開導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