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便是之前宮觀棋用機栝改造了一大片的庭院,庭院内遊廊婉轉,分了好些房間。每間房上還用甲乙丙丁分了号,男女修士分開。
庭院的廊下挂了許多古銅風鈴,微風拂過時鈴聲陣陣,頗為悅耳;橋下水聲潺潺,泛着金光的仙魚在其中擺尾乞食。
宣病走過廊下,卻被一人喚住了。
“诶,這位仙君,我看你身上的衣裳上印了淩霜派派徽……你是淩霜派的弟子吧?請問天甲房在何處?”
淩霜派派徽是一朵聖潔的雪蓮,弟子們的派服背後會根據衣裳形制繡上雪蓮。
宣病轉身,見到了一名身穿異域服飾,頸戴銀圈,頭頂圓形銀冠的青年。
青年的服飾是黑藍色,上面繡着日月的圖案,還有魚和鳥,随身的腰帶下墜了一串銀鈴。
像某種古老氏族。
“你好,我是風雲宗的弟子,”少年走上前來,見到宣病時,眼前一亮,“你多大啊?居然已經築基後期了?師尊是誰?”
他看上去有點自來熟,宣病看他身上泛着金丹初期的光芒,回道:“家師師無治,你呢?”
“呀,好巧,”那青年笑道,“我也是我們宗主的弟子,我二十三,我叫年茗舟,你呢?”
“我叫宣病,年十九。”宣病看了眼他身上的衣服,有點警惕,“我記得風雲宗的宗服似乎是黃黑色?你這……”
“你說這個呀?這是我們南族的衣服,一般隻在盛會的時候穿,我是把宗服和它換着穿的!”
原來如此。宣病打消疑慮,替他指路,“天甲房在那邊,第三個廊轉過去便是了。”
“居然這麼近?”年茗舟驚訝了,“多謝你指路,給——送你個見面禮。”
宣病看着他拿出來的小盅,仿佛裡面有什麼蟲子,連忙拒絕:“謝謝,我不需要,你收回去吧。”
“收下吧,這是我們的草藥蠱,能治許多病呢。”
年茗舟将手裡的東西塞給了他,轉身去尋路了。
宣病收下了,但不敢打開,隻能将它放回儲物玉佩裡。
他最怕蟲子了!
上輩子在魔宮看到一隻蟲都能怕得跳進師無治懷裡的地步!
*
夜很快黑了,初秋的夜裡還帶着點餘夏的熱,宣病疲憊了一天,想回去休息,卻又被叫住了。
“你要回去?等會呗,咱們還有焰火沒放呢,”宮觀棋攬住他的脖頸,朝他擠眉弄眼,“不遠,就在那邊,他們還烤肉呢……有好多别派的漂亮女修!比人間舞姬可好看多了!”
“不想看,而且為什麼要把女孩子們做比較?”宣病推開他,“我覺得各有各的美。”
宮觀棋聞言有點驚奇的看他,“咦,我都沒注意這個問題……你不識幾個大字,竟然還懂得不要這樣比較?”
宣病一哽。
其實最開始他也不知道……隻是,後來師無治教他了。
他說将女孩進行比較,是很不禮貌的事。
慢慢的,這種思想潛移默化了他,讓他脫口而出了剛才的話。
“誰說我不認字了?我認得!”宣病無奈,“不說了,我真要回去了,我不吃烤肉,也不愛見女修!你們自己去吧!”
說罷,光芒一閃,直接傳送回了上蓮殿。
上蓮殿中漆黑一片,師無治還沒回來。
忙碌了一天,宣病覺得身上全是汗水,尋了衣服便去了之前的小浴池。
熱氣覆上身體的那一瞬,宣病整個人都輕松多了。
身體一輕松,他就忍不住想起了白天的場景——
師無治和周挽塵說話。
師無治在大庭廣衆之下靠他那麼近……
師無治那眼睛真好看……
但宣病覺得自己好像更喜歡前世那個魔宮裡走火入魔的師無治。
明明入魔後的師無治被所有人诟病,被罵魔頭,宣病清醒的知道自己不能着迷,可每一次看到那張臉,他就忍不住喜歡。
以前在榻上的時候,師無治很喜歡吻着他的鎖骨,意識迷蒙的他也隻能被那霸道中又帶着點溫柔的吻帶着走……
他喜歡看着師無治的眼眸因為自己的動作而顯出不一樣的神色。
像一壺烈酒。
“師尊……”
宣病喃喃着,水霧遮蓋了黑暗裡帶着柔媚聲調的秘密……
這一晚,沒再克制思想的他夢到了師無治。
依稀記得那是魔宮裡的日子,那天他正百無聊賴的看師無治書架上的書。
那些書是些巫蠱之術的邪門歪道,宣病被吸引了,看了很久。
擡手翻頁間,手腕上的鐐铐叮當作響。
鐐铐裡有一層小虎皮絨,在手腕上摩擦時并不疼,宣病便也不在意這個了。
他津津有味的翻着書,正品味着所謂的天道巫法,據說那是一種能安慰亡靈的術法,還能和死去的人交流。
宣病翻着翻着,忍不住實踐起來,跟着上面念動了咒訣——
“天巫之法,以我一魄,喚汝之靈……”
聲音響了沒兩句,外面的門倏然被推開了來,打斷了他的話。
宣病一驚,手中的書卻被奪去了。
——是師無治。
師無治俊美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可怖的陰暗,捏着那本書的手上氣得爆出了青筋。
“師尊……”宣病一愣,“你不是說出去了嗎?”
“誰準你亂念的?”師無治甩開那本書,腳步緩緩逼近他,金色的瞳孔中出現血紅色,氣勢如地獄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