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的馬車越來越近,百官紛紛跪伏迎接。
忽然間風雲突變,一道寒芒自半空中閃現,周圍忽然蹿出一隊刺客。
“啊!”
“你們是什麼人?”
“護駕!護駕!保護聖上!”
刺客人數不多,但每一個武功都不低,身手迅疾而矯健。
他們握着刀劍,以一種破釜沉舟、完全不顧惜己身的态勢沖殺往前,儀仗隊伍被沖擊四散,人群混雜一團。
他們是從皇宮内部生事的,隻有零星幾個禁衛軍在場,其餘人遠遠護衛此處,一時沒發現變生不測,但也絕不會太久。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蘇千慕目光微沉,她環視一周,發現他們居然找不到沈永和。
——馬車内空無一人,想來是方才沈永和趁亂出來了。
沈永和微服巡視歸來,未着天子朝服,混入與他一同歸來的年輕臣子之中毫不顯眼。
含章宮在皇宮最深處的偏僻角落,沈明燭避着人,順着那份怪異動靜一路來到了皇宮正門。
他到時場面已幾近難以挽回。
所有刺客人手一個人質,要麼身着官服,要麼常服但看上去也是身份高貴,隻是刺客人少,不知這為數不多的人質中有沒有沈永和。
蘇千慕也不想多造殺孽,她将劍橫于顔慎脖頸之上,“狗皇帝是哪個?”
她沒見過沈永和,但至少知道那人正值壯年,顔慎面容蒼老,自然不能是同一人。
顔慎任由她攥着衣領,一言不發。
他突然想到什麼,反應過來,驚詫道:“你是荊梁國蘇千慕?!”
先帝在位時開疆擴土統一九州,小國在這過程中全都敵不過天下大勢,覆滅在了大一統的洪流中。
顔慎會對荊梁有印象,是因為這是反抗最激烈的一個小國。
明明實力不強,明明君王昏庸無道,軍隊卻表現出了超乎想象的凝聚力與保家衛國的決心。
齊朝君臣理所應當去查了查原因,發現皇室大多都無能,唯有一位公主穎悟絕人,如瑤林瓊樹,有經綸濟世之才。
荊梁能在死前迸發出這樣璀璨凄美的絕響,全都賴于她一人。
可惜人力有時窮,荊梁最終還是逆不了天下大勢,鴻钰公主也戰死。
如此曠世奇才,世間少有,身為敵人,齊朝君臣自然不會善心大發讓她活着,隻是難免扼腕。
聽說鴻钰公主麾下有位極倚重的人才,名為蘇千慕,二人情同姐妹。
鴻钰公主戰死後,蘇千慕不知所蹤。
蘇千慕的通緝令曾經由顔慎之手蓋印發往朝野各處,他對這兩位奇女子本就記憶頗深,故而還有一二分印象。
隻能說蘇千慕不愧是蘇千慕,她僥幸逃生,居然能在五年之後聚起這麼一波刺客,還能帶着他們混進皇宮。
蘇千慕未帶面罩,被認出來也絲毫不懼,她既然敢來,就沒打算活着回去。
蘇千慕冷笑一聲:“沈永和,不想他們死就出來,我隻殺你一人。你害死了公主,一命還一命,這很公平。”
當年征戰荊梁,是沈永和親自帶的兵。
人群中的沈永和握了握拳頭,他悄然擡起頭,眼中含怒。
身旁的蕭予辭像是察覺到了他内心的不平靜,小幅度地伸手拉住他的衣角,對他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
——陛下,你不能出事。誰都可以死,但你一定要活下去。
沈永和看懂了,他咬了咬牙,用力别過頭。
顔慎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所有被刺客挾持的官員,慶幸發覺其中并無沈永和,他松了一口氣。
而如他一般,其餘被刀架在脖子上的一十二人,也全都甯死不屈,沒有一個人指出沈永和的位置,甚至不曾朝其多看一眼。
事實上,不論皇位上坐的是不是沈永和,都不影響他們以命相護。
今日能出現在這裡的都不是一般的官員,能被沈永和帶走的也一定是心腹和重臣。
他們是大齊的柱石,忠君是刻入骨髓的堅持。
“蘇千慕,我皇可有虧待百姓?”顔慎道:“你大可向民間看看,你荊梁君王在位時百姓過得是什麼日子,如今又是什麼日子?”
雖是拖延時間,然而這話說出來他毫不心虛。
本就如此,荊梁君王荒淫無道,無怪會成為亡國之君。
蘇千慕并不買賬,她冷聲問:“與荊梁何關?我要複仇,從來複的隻是公主的仇。”
她用力将顔慎推到在地,長劍在繞着手背翻轉一圈,便直直從空中刺下:“既然你那狗皇帝不在乎你的命,那你就去死吧。”
反正滿場都是人質,不缺這一個。
“慢着。”
一粒石子擊中手腕,蘇千慕吃痛之下險些松手。
她用力握住劍,然而方向已然偏移,擦過顔慎衣襟落在地上。
蘇千慕心中一驚,連忙将顔慎拉起擋在身前當做盾牌,而後才順着石子擊出的方向定睛去看。
沈明燭從馬車後走了出來。
他微微一笑,慢吞吞道:“蘇姑娘,我出來了,你該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