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順清在這樣的聲音下,打開了窗戶,風夾着雨,猛地闖進來。
蕭順清有點想吐,但是又開始耳鳴。她好像生病了。
這樣的天氣生病,也是一種災難。
尖銳的耳鳴貫穿她的腦子,她痛苦地捂住耳朵,難受得蹲在地上,她的喉嚨開始發癢,腦子也開始混沌。
雷雨聲如此之大,她卻完全聽不見了。
從剛剛開始,她的耳朵就隐隐被堵住一樣,模糊了世界所有的聲音,但現在,它又開始尖銳的叫嚣着,好像要将她從内部撕碎。
她發嘔,卻什麼也沒有吐出來。她閉緊嘴巴,深呼吸着。
不知過了多久,世界逐漸清晰。
但也或許是更加吵鬧了吧,她聽見了正常的聲音。蕭順清站起來,看見竄動的人群瘋狂的往建築樓裡擠,水,已經漫進校園了。
她神經質地握了握右手,擡起來,似乎不解地偏了偏頭。
手心,一個淺色的圖案隐隐一閃而過,又什麼也看不看見了。
人們要來六樓了,水正在蔓延。從這裡,已經能夠看見淺淺的水層彌漫至操場。
她回頭,有幾個人已經跑了進來,但是她們不會互相搭話,這已經是最高一層了,她們沒有退路了。
咒罵,怨恨,痛哭……蕭順清清楚聽着。
她背上背着政府發的背包,裡面還有兩個面包和一瓶水。
她在學生放書的櫃子裡翻了翻,甚至找到了一個打火機。最高層的書已經有了潮濕感,她拿了一本課外讀物放進包裡。
學生的床上有幾件衣服,她收了起來,還有一條夏涼被,甚至還卷起一床發黴的涼席抱在手裡。
似乎沒有什麼了。旁的人也沒有在意她。
回頭深深看了這些人一眼,蕭順清目光投向窗外,水已經淹沒到一樓。
“學生,沒地方跑了,你還是放下東西吧。”
一個女人坐在床上,她似乎身體也很難受,不知道是因為現下的絕境還是在雨天生病了。
看她捂着肚子,蕭順清又想起來什麼,八個女生的行李她都找了找,搜刮的衛生巾已經快裝不下,于是她将床單拆下來,做一個包袱,全都裝了進去。
水,漲到了三樓。蕭順清估量着,偶爾探出身子,查看水位。
漲到四樓一半時,六樓已經擠滿人了。
她爬上窗台,以面朝外面的姿勢坐着。
“别……”之前說話的女人似乎是覺得她要跳樓,但是這樣的處境下,早晚都是死,似乎也沒有什麼規勸的餘地。
她住了口,蕭順清看了她一眼,嘴蠕動兩下,沒有開口。
她一躍而下!
這樣的失重感讓人心裡的恐懼達到極點,但她本來也離死不遠了,可能也并沒有更加害怕。
身前厚重的包袱被她拿在身前,蜷縮着往下墜去。五樓的人似乎晃了一眼,一個黑影墜落下來。
但她們沒看清。
而蕭順清,重重地砸了下去,但是,除了背部傳來的雨水觸感,似乎沒有跟水接觸。
身下晃了晃,但是又穩穩的承載着她。她跪坐起來,兩旁,是一堵牆,和渾濁的洶湧的水。
身下,是一艘木船。
她翻身朝天看去。雨水打得她睜不開眼。
有些已經在水裡的人拼命掙紮,卻看見這一艘憑空出現的木船。
她們有的呼救着,但頻頻嗆水,還有的一句話也發不出,就被水浪卷走。
而浪打過來,這艘船搖動幾下,卻沒有随着水流飄走。
有人從窗口發現了她。她聽不清所有人的聲音,但是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他在五樓,已經擠在了窗口。
是高老師。
蕭順清緩緩舉起手,沖他揮了揮。
有人打開了窗戶,無數的“救救我”響起來。
蕭順清緩慢眨眼,雨水讓她無法将眼前的一切看清楚。
船的位置向遠離牆的地方挪了挪。大約兩米間距。
她擡起頭,水漲船高,這會兒她約莫已經到了四樓頂。
蕭順清站起來,面無表情,清亮的聲音略微有些嘶啞:“我隻能載三個人。”
有的人咒罵着,祈求着,但是她冷冷地立在雨裡,聲音也沒有起伏:“這是我的船,我隻能載三個人。”
她看見人們往小小的窗口擠着,有人甚至想跳出來,還試圖先将擋在前面的人扔了出來。
一個巨大的水花,蕭順清再次擡頭,又順着黑影落在水面上。
是那個跟她搭話的女人。六樓的人也看見她了,并且将擋在窗邊的礙事女人扔了下去。
蕭順清看着她,想了些什麼,也是一瞬間的事。
她蹲下身,朝那個女人伸出了手。
女人驚訝,随即是得救的狂喜。她拼命地往船那邊遊去。
許多會遊泳的也跳下來了。
她們似乎自認看清了蕭順清救人的标準,那就是先到先得。
又或許,他們現在隻想上船,不管蕭順清同不同意。誰都想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有的人離得近,幾乎已經扒住船沿,蕭順清也已經把女人拉上船。
船周圍擠滿了人,卻驚悚地發現,她們根本抓不住船的邊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