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很麻煩吧?”李青山猶豫着問。
“不會不會,”鍛造師揮了揮蒲扇似的手,手上滿是粗糙厚實的老繭,發黑的面孔被火焰映照得通紅如血,笑道,“我們都不是第一次做這個,其實已經十分熟了,你要是願意,走個流程而已,就算是你一個人做,也很簡單的。”
李青山來了些興趣,好奇問:“真的?那我試試吧。”
鍛造師笑眯眯對他指了一個方向,那裡有一個房間,微微敞開的門,門裡一片黑暗,好像沒有燈,也沒有半點火。
“你到那個房間去,”鍛造師看他猶豫,走到房間門口為他推開了一點門,裡面果然和外面看見的一樣黑,“有一個棺材,你躺到棺材裡去,棺材門會自己關上,過一陣子,門會自己打開,門打開之後你就出來,棺材裡面就會有一個隻屬于你的印子。”
鍛造師一臉微笑,仿佛十分期待一樣看着他,卻沒有說催促的話,好像如果他現在反悔也還來得及。
李青山有一點不想到黑暗中去,但也不想就這麼放棄一個有意思的機會,沉默着想了想,笑道:“好,我現在進去。”
鍛造師一臉鼓勵贊許的微笑,十分溫和,看着他說:“我在外面等你出來,你不要害怕,一點危險也沒有。”
李青山點了點頭,輕輕吸了一口氣,走過去推開了那扇門,房間裡伸手不見五指,他在那一瞬間感覺自己的眼睛已經失去了作用,不由得偏了偏頭,往後看了一眼,房間外的光和進來前一樣,确認了眼睛和進來之前沒有區别,他緩緩把門推了推,沒有關上,也沒有完全打開。
之後他找了一個空的棺材,躺了進去,閉上眼睛的時候,聽見棺材闆緩緩挪動的聲音,嘎吱嘎吱,帶一點沉悶的感覺,有一股濃郁的木質香氣,還能感覺到臉頰上方有細碎的木屑掉落下來,有些掉在頭發裡,有些掉在耳朵旁邊,有些掉進嘴唇的縫隙之中,還有些掉到了呼吸的鼻子前,讓人感覺喉嚨發癢,忍不住想要咳嗽。
砰的一聲,棺材門完全關上了,棺材裡面突然彌漫起了一股濃重的腐臭味,還夾雜着些許血腥,就像是有一具已經流了很多血,暴屍荒野,至少月餘時間的屍體,突然躺在了棺材裡,氣味聞之,令人作嘔。
李青山不由自主皺起了眉頭,眼睫毛一個勁顫抖,想要睜開眼睛看看是不是真有一具屍體躺在了身邊,又因為知道這一片漆黑,就算睜開眼睛也看不見什麼,而努力控制着眼皮不要睜開。
随着時間推移,棺材裡的臭味越來越濃,李青山幾乎要不受控制幹嘔起來,他緊皺着眉頭,身體微微顫抖,盡全力控制生理反應,勉強維持了平靜的狀态,但即使這樣努力,他也像是一條被人挂在屋檐下,逐漸風幹變黑,滴出暗黃色渾濁蠟油的鹹魚。
終于有那麼一瞬間,他沒控制住自己,在棺材裡睜開了自己的眼睛,他以為他會看見一片黑暗,但事實是他看見了一片慘白的光。
他重新閉上了眼睛,但是那片光沒有在他眼前消失,那片光的顔色漸漸從慘白轉為暖白,就像從一個死人的皮膚的顔色轉變成了神的光暈。
他在恍惚之中感覺自己其實是隐約看見了天堂的入口。
但他又覺得這不可能。
他在腦中自嘲笑了一聲。
緊接着他聽見了棺材闆挪動的聲音。
嘎吱嘎吱嘎吱,但是這一次棺材闆挪動的聲音之中多了一絲奇怪的動物的叫聲,吱吱吱,聽起來像是有一大群老鼠從打開的棺材闆縫隙中鑽了進來。
不知道是真的有老鼠,還是太過緊張導緻的,李青山感覺棺材裡面,有很多毛茸茸的東西動來動去,帶着一點溫熱。
他睜開眼睛,試圖從棺材的縫隙裡出去,但是眼前一片漆黑,完全看不出來棺材闆開到什麼程度,他皺了皺眉頭。
皮膚表面那種帶着溫熱的毛茸茸的東西來回上下爬動的觸感消失了。
哐當一聲,棺材闆掉了下去,應該是完全打開了。
李青山試探着伸出手去摸到了棺材闆的邊緣爬了出去,之後他按照來時的記憶,順着那條路走到了房間門口。
站在房間門口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有些不對,他進來的時候并沒有完全把門關上,按理說這扇門外應該會透出一絲光進來,就算他在房間裡看不見一點的光亮,他走到房間門口的時候也應該能清楚,看見通往房門的路才對。
可他現在什麼光也沒看見。
如果什麼光都看不見,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面向了房門以外的方向,可是他轉了一圈,整個房間裡沒有一點光,連門也沒有了。
這個房間好像發生了一點變化。
李青山試探着伸出手去往前摸了摸,沒有摸到牆也沒有摸到門,前面什麼也沒有,是空空的。
一道巨大的慘白色的燈光突然從斜刺裡打了過來,李青山被這燈光晃了一下眼睛,用手擋住了臉,眼淚掉了下來。
“歡迎光臨,”一個飽含欣喜仿佛毒蛇嘶嘶吐信的聲音雀躍說,“我特意為你準備了這個房間,高興不高興?喜歡嗎?”
李青山緩緩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