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結果揭曉,陸遠臉色慘白,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敗給了一個女子,灰溜溜的離開了廚房。
他也就仗着汴梁人對淮揚菜不熟悉,其實那點本事在淮南根本不夠瞧。
經過宋清婉親身示範,在座的人皆對她心悅誠服。
廚房裡,沒有性别年齡之分,全靠廚藝說話,他們深知,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不可能有這樣的刀工、這樣的調湯技巧。
“趙掌櫃和我約好,不止教你們淮揚菜,隻要你們用心學,粵菜,京菜,魯菜……不拘于古,我保證你們各個都能成長為全能大廚。”飽含笑意的聲音,帶着自信的笃定,她眼神明亮的望過一張張期待的面容,向他們鄭重許下承諾。
想了想,她又補充道:“也許廚藝是你們謀生的本事,但我也希望你們記得為什麼選擇了它,能夠體會到烹饪帶給你們的快樂。飲食文化源遠流長,我們雖然弱小,但我們定能在美食文化上的書頁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很快,廚房裡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歡呼聲,漂泊半生以為永無出頭之日的廚子們,眼中第一次有了光。
專心做一件事情的時候,是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的。
巳時已過,宋清婉回到王府的時候,正看到下人在院子裡進進出出,僅一個上午,院子裡已與今早離開時全然不同。
裴逍不知從何處尋了名貴花草讓人栽在了院子裡,此時花廳春色滿園,幽韻絕俗。
他今日換了一身玄色浮光錦袍,玉環雲紋冠,懶洋洋坐在花廳正中央,悠閑的晃動着手中的折扇,時不時彎起眼角,和身旁的白衣少年談話。
少年看起來隻有十三四歲的年紀,一襲白衣,月白色淡紗在微風中微微拂動,黑發在腦後梳了個高挑的馬尾。兩人心情似乎不錯,還未走近,便聽到爽朗的笑聲響徹花廳。宋清婉走近些許,才看清這人長的與裴逍有着七分相像。
少年察覺到有人靠近,擡頭見是宋清婉,不等她開口詢問,從凳子上起身,雙手立于胸前,向她乖順的行禮問好:“這位便是二皇嫂了吧。”
裴逍坐在座位上不動,微微收斂了平日裡在她面前的不着調模樣,主動開口向宋清婉介紹:“他是我的胞弟,六皇弟裴景,年方十四,今日休沐,便來我這裡幫我參謀。”
當今皇上膝下七個皇子,兩位公主,尚未立儲。七個皇子中,裴逍與裴景為親兄弟,兩人為陳貴妃所出,關系最為要好。
宋清婉看着裴景時,心裡想着,裴逍十四歲時,應該會與他更像吧。
可明明兩個人為一母所出,樣貌雖相似,但他們兄弟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裴景看起來溫和有禮,笑起來時還帶了一絲稚氣,溫暖無害。而裴逍雖然時常以笑臉示人,可那笑容裡多是帶了冷漠疏離,讓人看不透他面具之下究竟藏了幾分真心。
“皇弟不必多禮。”宋清婉向裴景還禮,轉頭對上裴逍:“六皇弟求學刻苦,有朝一日必為棟梁之材,某人呀,一整天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完全沒有作為兄長的自覺。”
裴景想要為他解釋,某人卻用竹扇輕輕擋住了裴景的視線,向他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噤聲,恬不知恥道:“母妃自小便對阿景嚴格教導。我呢,知足常樂。何況,阿景天資聰穎,我一介凡夫俗子,哪能與之相較。”
“分明是你懶惰、貪圖享樂。”還說的這麼冠冕堂皇,宋清婉暗暗鄙視。
裴逍揚了揚眉:“此言差矣,這難道不是王妃當年教導本王的嗎?”
宋清婉和裴逍你一眼我一語唇槍舌劍,明裡暗裡互鬥,裴景察覺到兩人之間氣氛奇怪,咳嗽幾聲輕聲打斷:“皇兄皇嫂,小弟今天來的太早,腹中有些饑餓,不知能否在王府蹭一頓飯?”
他本意是為了結束這尴尬的場景,争吵的兩人默契地休戰,齊齊看向他。
那樣明淨的目光,實在讓人難以拒絕,宋清婉對着少年版的裴逍自告奮勇:“皇弟想吃些什麼,我去做。”
聽聞這話,裴景顯得有些拘謹不安,連聲拒絕:“這怎麼可以麻煩皇嫂,皇嫂千金之軀,怎可沾染煙火?皇兄不會同意的,對吧皇兄?”
他的視線轉向裴逍求助,裴逍隻是掩唇輕笑,擡頭看向宋清婉。
明明他什麼也沒說,宋清婉卻從他的眼神裡看到了挑釁:第一名廚,不會給他丢臉吧?
宋清婉被他的眼神刺激到了。
“盡管點,今日皇嫂請客。”宋清婉神情固執的認真。
裴景遲疑了半晌,又再次擡頭看向裴逍,征詢裴逍的意見,見他并不反對,才緩緩斟酌道:“那……皇嫂就随便做兩道吧,小弟都可以的。”
宋清婉神情這才有些松動,然而她剛要往廚房走去,身後懶洋洋的聲音響起:“西湖莼菜湯,清蒸鲈魚,椰子竹絲雞。”他略微停頓,又補充了一句:“桂花蜜藕。”
裴逍熟練的報上菜名,那模樣不像他坐在王府,而是坐在酒樓裡一般頤指氣使。宋清婉氣血翻湧,忍不住回頭瞪了他一眼。
誰問你了?你還能再不要臉一點嗎?
誰知被這一瞪,裴逍眼中的笑意更濃了些,一雙桃花眼深邃妖豔,聲音低緩:“區區幾道小菜,應該難不倒王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