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過了春分，白晝漸長，将近傍晚，天邊還亮着金黃的光。

偌大的榮王府内短短幾日便重新修葺完成，殿外植了些花枝與樹木，看上去也不再顯得空曠。

宋清婉氣勢洶洶地行走在去往偏殿的路上，晚風将她的衣擺吹起了一個弧度，無暇顧及被風吹得亂七八糟的鬓發，她步履匆匆，丫鬟跟在身後不斷呼喊，她卻沒有回頭。

裴逍近幾日搬去了偏殿就寝，難免有和她置氣的意味，她原本打算置之不理，但裴逍這人不是你不理他，他便會乖乖呆着不惹事。

尤其是裴逍這次做的太過，氣得她渾身抖顫，怎麼想也忍不下這口氣。

偏殿外的侍衛在晚霞的照射下站成了一座雕塑，看到宋清婉的模樣伸手阻攔，不冷不熱提醒道：“王妃止步，王爺今日喝多了，現在還在睡着。”

好啊，好得很呐。幹了壞事，派别人擋着，自己倒是睡得舒坦，将爛攤子扔給她。

她好脾氣都快被磨光了，也是嚣張跋扈了一回：“我是主子，你敢攔我？”

侍衛思索了片刻，不動聲色放下了手，側了側身子。宋清婉面色陰郁地推開了門。

這還是她第一次進來偏殿，殿内裝飾與主殿别無二緻，房間稍稍小了些。雕木花窗開着，室内還算明亮，酒氣并不濃重，她稍微适應了一下，便往床上望去。

床上的人并未更衣，白玉發冠未摘，身體以側卧的姿勢躺在床上，被子被他拽的七零八落，睡得正熟。可即便如此那好看的眉頭也在緊緊皺着，似有萬千思緒在他心頭不能排解。

此時房内隻有他們兩個人，她本來是想将裴逍拽起來狠狠罵一頓，但對着這張臉，她心底的怒意莫名消融了些。

至少她現在不想對着一個醉鬼訓話，他清醒了以後還能記得什麼？

她緩緩将窗戶關上，免得晚上的寒氣襲來讓他染了風寒，在室内點了香去去殘留的酒氣，又踱步回到窗邊，替他将發冠摘下，将他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

受氣的是她，委屈的是她，最後還是她來伺候他。

又瞥向床上的人，并沒有醒。

不知道今日喝了多少酒，連大婚之日都沒有這般醉。

她轉身欲走，卻被人緊緊捉住了手臂，裴逍眼睛睜開了一絲縫，開口時聲音有些啞：“是誰？”

明明喝醉了，手上的力氣還是這麼大。宋清婉掙脫不開，沒好氣道：“還能是誰？我是你包養在外面與你偷情的小妾！”

“我的……小妾？”裴逍雙眼泛着淺淺的困惑，思緒有些滞緩，盯了宋清婉半晌，似是在回想什麼，片刻後原本暗淡的眸子漸亮，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來。

裴逍竟然笑了。他雙頰帶着兩個淺淺的酒窩，像孩童時那樣對她天真不設防的笑，仿佛不遺餘力的信任與依賴。

日既西沉，兩人凝眸對視，宋清婉的心卻突然亂了分寸。

那是她曾經少女時代春心萌動的感覺，似一顆春草微微探出了小芽，頃刻間如蔓草彌漫心頭，再也無法收斂。

這樣的感覺太過久遠，她曾經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感覺了。

她在愣神的功夫，裴逍手上一個用力，她便失去平衡向着他倒去，面前隻有他不斷放大的俊容，她慌亂的雙手支在他的身側。頭發垂下來，在空中不斷晃動。

裴逍臉上的神采未變，一手攏住她的腰，将她牢牢按進懷裡，一手将被子拉開，将她裹進了被子裡。

他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她有些措手不及，兩個人的心跳交纏在一起，宋清婉臉上發燙，眼中罕見的出現一絲無措：“你放開！”

她真沒有想到裴逍竟然會有這樣的舉動，平日裡距她于千裡，喝醉了竟然是這番模樣。酒精與雪松混在一起撕扯着她的思緒，讓她的頭腦也有些不清楚起來。

“小妾，我記不清了，你是哪個？”裴逍将她纏得更緊，更往她頸窩處蹭了蹭，低低地笑起來。

哦，果然外面有小妾了，還不止一個。

意料之内的答案，她肉眼可見的失落了，刹那間的心動突然沒了着落，瞬間洩了氣。

他所有的親昵，不設防的笑容，并不是因為她。對他來說，誰都是一樣的。

她雖然暗示自己古代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可真正确認了又是另一回事。說是不管他，可是誰又能做到自己的夫君外面有了女人還大度地祝他們百年好合啊。

至少她不會那麼大度，所以她甯願一開始就不動心。

“去找你其他小妾吧，我要走了。”宋清婉将他的頭推開了些，掙紮着坐起身，又被他反手拽了回去。

他手腳并用，整個人抱在她身上，哼哼唧唧道：“哪有什麼其他的小妾，我隻有你一個。”他眼中有淡淡着急的神色，對上她的視線，水眸漫上一層薄薄的霧，濕漉漉的，很是可憐。

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淚。尤其是在這種他不清醒的情況下，反應才是最真實的。宋清婉在心底告誡自己不要被他迷惑。

“你是對每個女人都這樣說過吧？”宋清婉皺着眉問他，嘴角挂着一道嘲諷的笑，“你的王妃呢？不要了？”

裴逍定定地看着她，末了伸出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按住了在她的唇角輕點。

他的手指滾燙，像一顆小火苗，在她身上引起一抹微弱的顫栗，頃刻間便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