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姜父對朝中形勢的淺顯分析,屋子裡陷入沉默。
雖然小姑娘表現的很正常,其實根本瞞不過他們。
現在回想起來,他們更心疼,她一人這些天是怎麼忍着情緒與他們正常說話相處的,得多煎熬啊!
他們知道,他們其實是信姜遠晏的,雲氏和肖氏剛才不想信他的話,隻是自欺,不願面對孩子曾遭受過多麼巨大的悲苦,她們都沒法代替丁點兒。
她們甯願經曆這一切的是自己,而不是孩子。
姜老爺子平素也愛看些雜談奇志,還知道些關于轉世的記載,覺着或許孫女這般是轉世,而不是孫子說的想起上一世的記憶。
但不管是哪個,隻要想到,孫女親自經曆了這一切,便錐心的疼。
沉默後,姜父低聲道:“這或許是阿甯的際遇,現在就隻說阿甯講的這些,咱們要怎麼辦?”
現在也不肖說信不信了,雖然沒有真正說出來,其實大家都明白,都信的。
隻是作為親人,他們甯願自己來承受這際遇,而不是讓最小的孩子來。
“是啊,”姜老爺子将從卧房帶出來放在小幾上的畫打開一張,正是最後一張,大片的紅色刺疼人雙目,“要保命,但更要慎重,咱們家……”
他捏着畫紙一角的骨節用力,青筋繃起,“決不能被卷入其中。”
姜父也沉重地點了下頭,父子兩人對視,眼中皆是憤恨。
少與家人提起,尤其阿甯和阿遠兩個孩子,其實他們兩個早都察覺,侍郎府那邊一直都在暗暗打壓他們這一支脈。
不然,就算他們這一支血脈稀薄,但從不愚笨,即便當初楊氏娘家那般助力,但也非市井小民,聰慧學識兼有,他們的仕途卻日漸艱難,其中少不了侍郎府一脈暗中使絆子。
即便時隔久遠,楊氏影響淡薄,侍郎府那邊依然視他們如鲠在噎。
姜老爺子到這年歲才得正七品下的閑差,而姜父也隻八品下,再往上走,要麼姜老爺子往上升要麼辭職,不然姜父的官位也沒多少上升空間。
這就是當朝規制之,子官位高于父,若非分家另立,便要經過皇帝許可,有嚴格規則和秩序,非易事。
但姜老爺子知道,即便自己卸任,侍郎府那邊也未必能讓姜父升職,許還不如如今大理寺的實差,現下又知将來或将會被侍郎府害的家破人亡,憤怒可想而知。
但姜父和姜老爺子也很迷茫。
他們都是微末京官,不說對上太子,便是姜侍郎府,也難阻止他們不去謀逆。然,刀刃懸在頭頂,事在人為,難也要去做。
雲氏和肖氏對視一眼,她們多居後宅,面對太子朝堂這樣的國事根本沒有頭緒,驟知,多是不知所措。
方才還說的頭頭是道的姜遠晏,此時緊抿唇,臉上現出幾分頹然。
這幾天他本就心緒起了波動,郁結于心,此時,對此事毫無頭緒之餘,更生悔意。
往日不該荒度光陰,整日裡隻知吃喝玩樂、遊手好閑、混玩一通,緻使現在遇事時竟如此無力,腦子裡像是糊了漿糊一般,隻不斷回複妹妹所言,心中驚懼不安。
不僅是姜遠晏,便是姜老爺子和姜父,一下面對要發生的滅家禍事,也不知該從何處着手才好,腦子裡一忽兒這樣想一忽兒那樣思量,皆不得要領。
也是他們雖不是高官厚祿,但從來過的都是安逸富足的生活,哪裡經受過這等要命的事。
此時卧房中,還不知道自己達到預期目的,但馬甲卻都要掉完,要捂不住了,姜沅甯在睡夢中忽地砸吧了下嘴。
大半宿的費神費力,昨晚記挂着接下來行動,晚食也沒怎麼好生吃,睡夢中,她覺着肚子餓了,便叫人去提食盒。
很快食盒被提來,裡面放了一籠小包子,餓的很,她急忙抓了一個塞到口中。
隻是,那包子入口,卻沒有食物添補的滿足感,反倒越發餓了,不由心急地雙手齊上。
誰知越着急,那包子居然飄了起來,急忙去撲,包子卻長了翅膀飛起來。
絲毫覺不出包子長翅膀不對,姜沅甯隻認為,這包子頗有些不識擡舉,竟敢逃離本姑娘的嘴。
這都到嘴邊的肉包子了,能讓你逃走?
便高張着雙手就奮力去追包子,她追,追,追……
次間裡,良久的無聲無言,直到坊間開門鼓沉而悠長傳來,室内寂然被劃破。
轉動了下因發呆有些發酸的脖頸,雲氏率先開口,“還去不去侍郎府那頭了?要是去,便讓廚房那邊早點準備早食。”
肖氏也從發愣中回神,忙去看老爺子與姜父。
“去吧,”姜老爺子打算好了,“總要去那邊看看,說不定能打探下情況。”他們現在基本就是毫無頭緒,幹坐着幹想怕也無用。
才要張口說“不去,去做什麼,不夠看了那些禍頭子生氣的,”的姜遠晏瞬間改了主意,“阿甯不是說,姜弘義兄弟也參與其中了,我去探探他們的口風。”
姜弘義是姜松嫡長子,已三十好幾,便是嫡次子姜雲澤也二十多早已娶妻生子,姜遠晏對上他們,那就是毛頭小子。更别說侍郎府與姜遠晏同輩的幾個早就步入朝堂,或高或低皆有官位,姜遠晏哪裡能探得他們口風,别再被發覺反套了。
“不行!”姜父斷聲否決,“你别亂來,小心被他們察覺了,才更麻煩。”
阿爹這是不相信自己,若往常,姜遠晏肯定不服,此時卻沒回嘴,還應了,“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