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讓姜父頓覺臉熱,阿遠雖不通但頭腦靈活,他不該太過否定他。
便微微激勵道:“是啊,分宗本就不是件億事,可行不可行不說,能想出來也是好的。阿遠也别急,咱們都慢慢想,先吃了飯。”
雲氏給孩子們夾了些他們愛吃的菜,和藹道:“對,都先好好吃飯,莫急躁。再天大的事,也得有個好身體頂住了。都是你們愛吃的,過年了,咱們都别虧了嘴和肚子,待會兒還有什麼想吃的,就跟你們阿娘說,叫大廚房那邊去做,叫下人去買。咱們家别的不說,這銀錢卻是夠咱們一家人吃喝,實在不行,到時候咱們就早早轉走了家産,流放路上多多使銀錢保命。哪怕是花錢雇了镖行一路上護送,也能保住命。”
“對,路上咱們打點好了押送的官差,族親也收買收攏一些。到時候就算是侍郎府的人想要推咱們出去受死,隻要咱們提前喊破,再想法子雇些人暗地裡護着,咱們還有親戚,到時候未必就真舍棄了咱們,也能幫忙給打點。”
肖氏覺着婆母的法子,雖然是最後沒辦法的辦法了,但隻要能保住命,就算是苦點難點也受得住。受她的話啟發,跟着補充了一些。
此時,餐桌上晚食已經被撤了下去,上面擺了點幹果子、松子仁、小核桃之類的零嘴,并一壺消食茶,小聲讨論着。
都說衆人拾柴火焰高,這時就很能體現出來了。
雖然在姜遠晏之後,還不能想出個妥善的分宗辦法,但你一言我一語,也漸漸讓大家心情回緩過來,姜沅甯更是消了許多将要被團滅的緊促感。
能分宗,她還是盡量想分宗,一勞永逸。
還是朝着分宗的方向去想。
在這個家族、宗族利益為上,有的地方宗族威嚴甚至高過官府的時代,不管分宗還是除族都是要事難事,不說宗族,便是長輩在的人家連分家都難成。
分宗和除族,表面上看是不同之事,其實性質上都是脫離原來的家族。隻是一個被除者留污名,連都族親厭棄,遑論世人?一個是執理與族親斷開關系,或者兩方商議分開。但不論哪個,皆不再是同族之親。
姜家諸人就此攤開細談,還把各自知曉關于誰人被除族或誰家分宗的事件說出來分析,隻可惜往前他們從未關注過這一類型之事,知曉并不多。
便是知道的兩宗除族,都是因犯了官司才被族中除名,沒有可取之處。姜老爺子知道一個分宗的家族,雙方卻是因為家财之争鬧上公堂,這也不是好借鑒的例子。
分析議論一頓,都沒有可成型的思路。
下午,肖氏與姜父他們出去忙過年的事,姜沅甯直接留下在暖閣裡午睡了一個時辰,才睡眼朦胧地爬起來,就聽着外間咔嚓咔嚓磕堅果的聲音。
伸了伸腰,探出頭去,見是大哥半屈腿斜着身子,一邊胳膊拄在小幾上,一邊磕着毛榛子,半低着頭不知在看什麼。
也不知是磕的專心還是看的專注,她都快走到跟前了,還沒發覺,自己也低頭去看。
一沓子用線訂起來的紙,上面字迹略帶潦草,看了幾行,發現居然是一個胡氏家族分宗的事,“大哥哪來的?”
姜遠晏猛地往後一揚頭,“吓我一跳,你怎麼沒個動靜?”
姜沅甯看他手旁邊還放了幾張,便繞到小幾另一邊坐下,拿來去看,“明明是你自己沒聽到,就在那咔咔咔磕榛子了吧。不過這榛子倒是個頭不小。”
說着,她自己也抓了一顆在手裡,“才買來的嗎?”
“這不是舅舅他們寄來的嗎?阿娘說前些天找了炒貨鋪子的作坊加工了,你睡覺那會兒才送來。”
“我說呢,往年舅舅都送些榛子,今年沒有,原來是阿娘特意找外面的人加工去了,”姜沅甯嘗了一顆,發現居然是鹹味的,不由眼前一亮,“這個好吃,鹹味的。”
“當然好吃,”姜遠晏放下手中在看的冊子,指了下攢盒裡的榛子,“以前總是吃沒有味道的,香是香,可吃多了膩人。加些鹹鹽去做,味道就不同了,能更香卻又不膩人。”
姜沅甯正覺着自家大哥真會尋思吃時,他又繼續道:“這還是賀五的主意,他不知打哪裡吃過,跟我說起,所以今年看到舅舅送來的榛子,便跟阿娘說了說,阿娘還真找到炒貨鋪子的作坊做成了。”
所以,他剛才一磕上,就停不住嘴了,“就是吃這個得就茶,不然口幹。”
榛子仁入口,姜沅甯嚼了滿口鹹香,了然,原是賀水提供來的法子,“好吃,還得是賀五哥會吃。”
又伸手拿了個榛子磕開,一時有些可惜此時尚未有瓜子花生這些零嘴。
現代那一世時,她不愛吃五花八門的零食,就極其喜愛嗑瓜子吃花生,不管是瓜子還是花生尤愛有鹹味的,五香雞湯的最好。因為小時候就愛磕瓜子,還愛放到嘴巴裡磕開,後來她的牙齒都有細細的小豁口,還一度後悔。
現在便是讓她磕瓜子磕出小豁口也願意,可惜卻吃不到了。
一面歎息着少了最愛的零食,接連磕了五六個榛子才低頭去看手中的紙。
這是一個被除族的故事,隻是故事裡被除族者死軟弱之人被人欺,父母長輩亡故後,房屋田産被族中侵占,又給這被除族者安了個偷竊的莫須有罪名,将其除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