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為十幾年未見的大姑太太要來,柳老姨娘此時也忍不住多想了些,待回過神來,肖老爺子已經坐在了主位上,眼神巴巴望着花廳門口,又忍不住失笑。
她自己也尋了個微微靠後點的位置站住。
見她站在身後,肖老爺子道:“你也坐下吧,等會兒慧娘他們來了,你也算是半個長輩。”
柳老姨娘搖搖頭,“可不能這麼算,妾身隻是服侍老爺子您,不能亂了規矩。”
原本她今日不想來前院花廳的,就算府中晚輩們一直敬自己如長輩,可她從始至終都隻是肖老爺子的姨娘,算不得什麼正經長輩,不該過來前廳這邊。是大老爺他們堅持,她才随着老爺子過來。
肖老爺子看了看她,知道她一貫本分,不然也不會留在自己身邊,隻是就算沒有情,也有陪伴的感情,“先略坐一坐,等他們來了再說。”
她比自己也不過小幾歲,也六十多了,腿腳也不如從前利落了。
“無妨,站一會兒的事,”這幾年上上歲數,柳老姨娘知道自己身子不如從前,但也算是可以,忽地笑道:“老爺子聽,似乎人來了。”已經隐約聽到喧鬧的說話聲了。
果然,有小厮快速奔跑進來,“老爺子,大姑太太一家進府了,正往花廳這邊來,約莫半盞茶時間就能到了。”
“好,來了好,好,”肖老爺子說着,忍不住又想站起來,想了想又坐了回去,隻是手摸了摸頭發又捋了捋胡須,“阿柳,快幫我看看,身上可有不妥當處?”
說着,又站起身,“不對,親家兩位也都跟着慧娘一道回來的,咱得往外迎迎去,不能坐着,快,走,去門口。”
柳老姨娘愣了下,也轉過彎來,拍了下自己的額頭,“是了,是了,瞧妾身這腦子,竟忘了這一回事,哎,老爺子您慢些,不當這麼急,還得等等才到……”
敢情是年紀大了,記性也不好了,還是這幾年也少應酬人,居然忘了姜老爺子和姜老夫人也同來了?
原本之前還跟大夫人閑聊說過,這麼遠的路,也不知道那老兩口能不能受得住這長途奔波的。
柳老姨娘一面感慨自己疏忽了這麼大的事,一面跟在肖老爺子後面,扶住他的胳膊。
這麼會兒功夫,就更清晰聽到外面傳來的腳步聲和說笑聲,肖老爺子想要探出頭去望望,又顧忌着等下要見的還有親家夫婦,站在距離花廳門口幾步遠處便止住了腳。
很快,随着肖大舅一聲,“父親,慧娘一家到了。”
肖老爺子沒忍住,走向花廳門口,看向被自家兒孫媳婦們簇擁着過來的幾位中,那眼角也帶了些細細紋路,卻依然如記憶裡一樣姣好的大女兒面容,肖老爺子雙目頓時濕潤。
慧娘,他的大姑娘,自長安一别十幾年,總算是再見到了。
“父親!”
見老父拄着鸠杖立在花廳門前,曾經如山般高大巍峨的男人臉上布滿皺紋,盡顯老态,肖氏再也沒忍住淚水,小跑着上前,跪倒在老人身前,“不孝女多年未到您膝前盡孝過,您老可安好?”
“快起來,起來,”眼看着女兒撲騰就跪在身前,肖老爺子心疼地扔了鸠杖就要跨過門檻去扶她,“起來,什麼孝不孝,你過的好好地就是最孝順了,趕緊起來。”
早知道這孩子這麼往地上跪,他就不走門口來了,在花廳裡面有地毯那地多軟和。
急聲說着,肖老爺子也顧不得什麼親家夫婦跟着一道來了,隻叫着肖大舅去扶人,“還不快把你大妹扶起來,這地多硬實,她就那麼往下跪。”
現在也不是冬天,穿的就是薄薄衣料,這一下那膝蓋不得青了!
肖老爺子心疼地須白胡須都跟着顫顫。
肖大舅和大舅母等人也沒想到肖氏見到父親這般激動,但也能理解她多年未見父親的心,見她說着話還要往下磕頭,趕忙左右上前将她拉了起來。
肖氏被拉起來,看到淚眼朦胧地望着滿面焦急擔心的老父,淚如雨下,“父親,您瞧着老了許多,女兒,女兒……”
姜沅甯是深刻能體會到自家阿娘心境的,當初她初初重生,再世為人見到阿爹阿娘他們時,那種激動又慶幸種種複雜情緒,與十幾年才再次見到老父的阿娘比,想必此時阿娘不比自己少。
外祖父也跟她想象中差不多,是一位十分疼愛阿娘的父親,從這些年外祖父與阿娘互通的信中就能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