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靠近,溫明哲走過來,放了一杯牛奶放桌子上,半彎着身子看了看桌面的試卷:“學習跟得上嗎?”
卷面一片空白,溫禮筆尖一頓,本想随口敷衍過去,到嘴邊又變成了實話:“有些吃力。”
“期中考的成績我收到了,不太理想。”溫明哲頓了會兒,像是在醞釀說辭,“雖然爸爸對你要求不高,能考上大學就行,但做父母的,哪個不希望望子成龍望女成鳳?是不是?”
溫禮低着頭,嘴抿成了一條直線。她能聽出來,爸爸這是對她的成績不滿意,在側面敲打她。
“說到底,學習是你自己的事,爸也不多說,你繼續學習,我帶三水他們下樓轉轉。”溫明哲摸了摸她的腦袋,到底不忍心把話說得太重。
她點點頭,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
“對了,”溫明哲走到門口,想起來一件事,笑着說,“爸爸還欠你一份生日禮物,有沒有想好要什麼?”
溫禮想了會兒,沒主意:“爸,你看着買吧。”
“行吧,你也再想想。”
門關上。
房間内寂靜無聲,過了會兒,外面傳來關門聲,大概是溫明哲帶着他們出門了。
溫禮端起牛奶喝了兩口,手機忽然震動兩下,她拿起一看,是巫維給她發了消息。
巫維:【我拉你進群了。】
群名叫“King back”,王者歸來,40多個人。
她回複:【看到了,謝謝。】
巫維:【不用客氣,都是同學,不懂的可以在群裡問。】
巫維:【也可以問我,有時候群裡消息多,會被刷下去。】
溫禮:【好啊。】
放下手機,她開始做試卷。
中途出去上廁所時,溫明哲他們正好回來,門半開着,溫禮伸長脖子看了眼,意外地看到了蔣讓的身影。
那身影在門口閃了下,很快就不見了。仿佛是她的錯覺。
再次回到房間,溫禮對着枯燥的卷子沉默許久,起身穿上校服外套,揣上手機出門。
快到門口時,溫淼稚嫩好奇的嗓音在身後響起:“姐姐,你去哪?”
溫禮腳步頓住,回過頭,溫明哲從卧室裡出來,手裡拿着幾件衣服,看她一眼。
“我晚上沒吃飽,下去買點吃的。”她面不改色。
“我也要去!”溫淼抓住她的手。
“三水,你要洗澡睡覺了。”溫明哲語氣嚴肅。
“好吧……”溫淼不情願地松手。
溫禮暗自松口氣,換上鞋子,拿起鑰匙塞口袋裡,走了。
她先去小賣部買了點吃的,然後吃着甜筒在小區裡晃悠,小區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是他喜歡的地方也就那麼一個。
籃球場。
溫禮到的時候,場上有七八個男孩,十來歲的樣子,抱着球撒歡兒跑。隔很遠也能聽到那群小孩的歡鬧聲,而蔣讓就坐在旁邊的石凳上,長腿随意伸展着,手裡拿着一瓶水,偶爾喝兩口。
夜色模糊了他的神情,他似乎在看他們玩,又似乎沒有。
那樣子,頗有點“借酒澆愁”的意味。
溫禮走近才發現,他其實根本沒在看那群小孩,漆黑的目光不知看向哪裡,明顯心不在焉,連她站在身旁都沒察覺。
“讓讓?”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下。
他轉過頭,眸子逐漸恢複清明,懶散一笑:“找我?”
溫禮舔了一口甜筒,又把剩下的紙撕下來,團成一團丢進垃圾桶,最後從口袋裡摸出一顆巧克力遞給他。
“請你的,不要錢。”
蔣讓沒接,皺眉盯着她:“不怕肚子痛?”
“……晚上沒吃飽。”她擡擡下巴,“拿着呀。”
“不吃甜的。”他嘴上這麼說,但還是伸手接了過去。
拆開金黃色錫箔紙,蔣讓将那顆巧克力直接塞嘴裡,三下兩下就吃完了。口腔裡滿是甜膩的味道,他擰開礦泉水,咕噜咕噜喝了幾口。
場上的笑聲逐漸模糊,溫禮擡頭,發現那幾個小孩已經走遠了。
“心情好點了嗎?”她問。
蔣讓把玩着那張錫箔紙,微垂着腦袋,整個人顯得有些落寞。他笑了笑:“想問什麼?”
溫禮在他旁邊坐下來,石凳很高,她坐上去,雙腳不能着地,顯得有些滑稽可愛。
“你跟蔣姨吵架了?”她試探道。
蔣讓很坦誠:“嗯。”
溫禮擡頭看天,黑夜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将世間萬物都籠罩在其中。她嘴裡涼絲絲的,眯着眼回憶:“你知道你一次見我那天,我為什麼會坐在樓梯間哭嗎?”
蔣讓看她一眼:“挨揍了?”
“不是,是我媽媽再婚了。”
“……”
蔣讓沒說話,手心裡的紙團鉻得他微疼。
“那時候不理解大人的感情,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會離婚,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那麼快各自組建家庭,隻感覺自己像是被抛棄了一樣……”
說到最後,聲音低下去,仿佛被風吹散。
“我總是盼望着有一天他們會複合,但生活就是生活,不是電視劇。長大後就慢慢釋懷了,我不能那麼自私,為了自己的幸福,讓已經不相愛的兩人在一起,就像是摔碎的鏡子,即使用膠水粘起來,也不是原來那塊了。”
她說完,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
溫禮吸吸鼻子,拂開額前的碎發,輕聲說:“我生日那天,在木棉餐廳見過那個男人。”
蔣讓偏頭看她,眉眼間壓着一絲陰郁。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問。
蔣讓感覺心髒某處似乎揪在一起,胸口仿佛有塊石頭壓着,讓他透不過氣。
許久,他才說:“也是那天。”
“你不喜歡他。”
不是疑問句,是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