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整個城市仿佛瞬間沉寂下來。
溫禮姿勢怪異地坐在沙發上,雙手僵在身側,手中的藥瓶滾落在地,發出咚的一聲響。
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耳後,那一片肌膚瞬間燙了起來,熱度一路蔓延至臉頰。
寂靜中,彼此的心跳聲清晰可聞,交織在一起,分不清是誰的。
蔣讓一定也聽見了。
她想。
肩上的重量不輕,慢慢地,那一處似是麻了。
溫禮側着頭,努力保持身體的平衡,蔣讓一直沒說話,呼吸輕淺,安靜得如同睡過去一般。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為什麼打架?”她突然問。
蔣讓沒動,溫禮看不見他,隻覺耳後的呼吸急促了些,便知道他應該聽見了。
肩膀上驟然一輕,少年終于擡頭,細長的碎發淩亂,半遮着眼,冷白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薄唇緊抿。
溫禮看着他,從未見過他露出這樣脆弱的神情,好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心中微怔,忽然有些懊惱。
她不該問的。
他想說自然會說,為什麼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呢?
想到這,溫禮不再糾結,撿起地上的藥瓶,徑直坐在他的面前,開口說:“忍着點,先消毒。”
蔣讓微微擡眼,有些意外,他張了張嘴,下一秒被一隻纖細的手指抵住唇。
溫熱細膩的觸覺,一瞬即逝。
“噴藥呢,别說話。”溫禮收回手。
生理鹽水噴在傷口上,微微刺痛,蔣讓蹙了下眉。她手一頓,下意識湊過去,輕輕吹了吹。
下一秒,兩人都怔住。
這個動作實在太親密了!
蔣讓輕咳一聲,扭過頭看向一側,耳尖微紅。
溫禮後知後覺,窘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可又不想被看出來,隻能故作鎮定,梗着脖子繼續。
她低着頭,用棉簽一點一點擦掉幹掉的血迹,随後拿了個棉球壓在傷口的地方:“壓着。”
蔣讓聽話地照做,溫禮心中一軟,擠了點藥膏在他眼角周圍塗抹打圈,目光專注,好似不在意剛剛發生了什麼。
距離又近了,近到蔣讓都能看清女生眼中自己的倒影,痛覺變得微乎其微,他喉間幹澀,身體略有些僵硬。
“對不起。”
三個字,他醞釀了許久,終于找到機會開口。
溫禮将藥膏收好,眼裡閃過一抹詫異:“好好的,道什麼歉?”
蔣讓有一會沒說話。
溫禮不想他為難,沒心沒肺地笑:“行吧,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計較。”
蔣讓繃緊的臉舒展幾分,看着她,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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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課間休息,老梁忽然來了。
那會兒,溫禮正在瘋狂補作業。寫到一半,餘光瞥見徐夢琪渾身一顫,做賊似的将小說往課桌裡塞,緊接着,鬧哄哄的聲音瞬間消散,隻餘下幾道心虛的咳嗽聲。
她蓦地停下筆,一擡頭,看見梁國強站在教室門口,臉色陰沉。
“蔣讓,出來!”
一顆顆腦袋齊刷刷地往後看。
蔣讓估計也在補作業,溫禮看過去時,他正放下筆,像是早有預料,臉上并無其他表情,依舊懶懶散散的。
他随手将本子合上,起身往外走。
步子不疾不徐,看上去跟平時沒什麼兩樣。
蔣讓一走,教室裡頓時炸開了鍋。溫禮輕咬着唇,目光盯着門口那一處,漸漸失了焦距。
徐夢琪拽了拽她的袖子,說:“我聽梁鶴說,蔣讓打架這事昨晚就傳到老梁那裡了,好像是有人發到班級群,正好那個群裡有老師……”
溫禮安靜地聽着,沒吭聲。
雖然帖子删了,但是各個班級群早就傳遍了,被傳話是遲早的事情。
正擔憂着,李源忽然從前門跑進來,拍了拍溫禮的桌子:“我剛剛看到讓哥跟在老梁的後面,往教導主任辦公室去了,這事鬧得還挺大啊。”
“李源,一班那個不是你兄弟嘛,你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打架?”
“男生打架不就那麼點事,搞不好是因為哪個女的。”
“不能吧,就咱讓哥這張臉,要打架也是女生為了他打架啊。”
“可不是,去年不就有兩個女生因為送情書打起來了,好家夥,老子第一次見女生打架,又是揪頭發又是扯衣服,一個比一個猛。”
男生的議論聲,盡數落入耳中。
溫禮攥緊筆,筆尖在紙上重重點了下,暈開一點墨水。
李源見她臉色不好,重重地咳嗽一聲,朝幾個男生投去一個眼神:“别他媽瞎扯,都散了,回自己座位去。”
自從他當了紀律委員,在班裡愈發嚣張,時不時就擺起個架子訓人,一開始還有些人不服,但他不是單玲玲,不怕得罪人,有什麼事直接往老梁那裡告,絲毫不留情面。漸漸地,就沒人敢惹他了。
幾個男生你看我,我看你,咕哝了兩句,沒再說了。
另一邊,教師主任辦公室。
梁國強帶着蔣讓進去時,宋浩和一班班主任周松已經提前到了。宋浩臉上的傷比較輕,隻看到一小片青紫。
兩個少年對視一眼,似有暗影流動。兩人無聲地對峙着,硝煙彌漫在空氣裡。
教導主任從手機裡調了張照片,将手機扔在桌上,沉聲問:“說說吧,誰先動的手?”
周松低頭看了眼,照片不太清晰,隻能依稀辨認出是兩個人扭打在一起。
一陣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