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這樣的人?”成倚山說道:“這小祖宗早點回家,比什麼都強。”
剛出來一小會兒,家裡不同的人催他把小崽子帶回去,要是燙幾個洞能讓她早點回去,他能把衣服脫了給她燒着玩兒。
天邊煙花又起,喧鬧的爆竹炸裂聲響起在天際,深色的夜空中此刻被煙花鋪滿,絢彩的光暈落在成倚山肩側。
成倚山這邊煙花聲不停,郦月這處卻寂靜無聲。
“郦月。”成倚山叫她名字。
“怎麼了?”
“看煙花嗎?”
郦月以為他會将鏡頭擡起轉向天空,下一秒卻見鏡頭切換向後,一根銀色的煙花棒出現在鏡頭中。
他應該是找了個地方将手機架了起來,放得不是很平穩,鏡頭偶爾還有些晃動。
成倚山将煙花棒點燃,暖黃色的煙火從頂端亮起,漸漸向下燃去。
“成愉舒說這叫仙女棒,是她在一堆煙花裡最喜歡的一種。”
鏡頭那邊,天空中是絢爛的盛大煙花,爆鳴聲幾乎響徹天際。
但郦月似乎能聽見眼前這細瘦的銀色仙女棒燃起的輕響,握着手機的手有些發熱,像一根引線透過偶爾晃動的鏡頭燒到了這邊。
仙女棒很小一根,沒幾秒就燃完了,成倚山接連點了五六根,微弱的煙火燃了又滅。
成倚山啧了一聲,“點完了,被成愉舒玩得隻剩這幾根。”
他的手機鏡頭還沒轉回來,看不見郦月的人影,隻聽見手機裡傳來她蘊着笑意的聲音。
“挺好看的。”她笑着說:“今天的煙花很美。”
成倚山将架在一旁的手機拿起來,把鏡頭切回來時就看見靠在床頭的那張美人面。
突然覺得,天上的煙花有點吵,剛剛手裡燃的仙女棒也不是很好看。
——
第二天郦月就離開了孫家。
來時什麼都沒帶,走的時候自然也很輕便,孑然一身地離開。
她醒得不算早,已經是早上十點多了。在孫家她總是睡不好,俪莫念的那杯牛奶算是情緒上的撫慰劑,但終究還是翻來覆去淩晨才睡。
走之前去和俪莫念道别,去到她的房間,裡面隻有俪莫念一個人。
“媽媽,我先走了。”郦月直接開口說道。
這麼多年來一直如此,郦月回來的第二天必然會走,從無例外。
俪莫念正坐在梳妝台前緩緩梳着發尾,聽見郦月到來的動靜正要欣喜地站起來,下一刻就聽見郦月道别的話語。
“啊......好。”俪莫念動了動嘴唇,好似還有什麼話要說,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在二樓走廊上,回頭看去還能看見俪莫念站在門邊欲言又止的模樣。
她想讓郦月留下來多陪她兩天,但心裡又隐隐地知道會被拒絕,挽留的話也就說不出口。
身後目光停留在郦月轉身離開的背影上,直至轉角處消失不見。
下樓時客廳中空無一人,隻有廚房傳來傭人準備午飯的動靜。
郦月穿行過客廳,在無人注意的時刻推門而出。
今天是大年初一,小區内道路旁的樹木上懸挂了許多精緻小巧的紅色燈籠,一串一串挂在枝頭猶如火紅的小柿子,很有過年的熱鬧氛圍。
郦月剛走出門幾步,不遠處就有一道人影走來,停在她面前。
“這麼快就走了?”孫崇甯站在面前,微低着頭看她,“不和你的新妹妹多聊聊天嗎?”
郦月輕皺眉,想起昨晚孫鹿想要向她讨教陳家的規矩,不由擡頭問道:“是你和她說我去過陳家?”
孫崇甯說:“孫鹿在這個家裡,最親近的人可不是我。”
孫鹿初來乍到,對于孫崇甯這個家中陌生的成年哥哥自然是不動聲色避開,但昨晚短短一面也看不出誰才是她最親近的人。
孫安邦作為家主,威嚴猶在。孫鶴甯脾性陰晴不定,對于這種上門的親戚一向看不上眼。倒是孫安甯總是一副溫和的樣子,有可能小姑娘會敢于親近。
郦月思緒一頓,其實在孫家,還有人更容易吸引一個害羞小姑娘親近......
“想到了嗎?應該很好猜出來吧?”孫崇甯淡淡笑着,“孫鹿最親近的人,自然是你媽媽,也是她以後的媽媽。”
俪莫念柔弱美麗,看起來就是一副極度無害的樣子,相比起孫安甯理智的溫和,俪莫念身上那種柔軟的溫暖才是一個不安的小女孩更願意親近的。
街邊還有昨夜煙花燃盡後的殘骸,星星點點的黑色灰燼被寒風揚起,沾染在郦月的大衣上。
孫崇甯還在看着郦月,想在她臉上看到震驚與哀傷。
但什麼都沒有,片刻後過去,郦月的臉上還是一片沉靜,仿佛他的話沒有掀起一絲波瀾。
郦月輕笑一聲,“是挺好猜的。”
在她的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