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幾度的天氣,寒風簌簌,有兩個人站在天台上,面前擱着幾個餐盒,飯菜早就涼了。
阿洋的鼻尖凍得沒了什麼知覺,再好吃的菜也沒了什麼滋味。
阿洋本意是想去對面的餐廳裡,享受着春天一樣的溫度,和悠揚的音樂,吃點熱乎乎的飯。然而陸總經理是個大忙人,據他說他下午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時間出去吃飯。
于是隻能委屈阿洋站在這兒,凍得冰棍似的吃飯了。
“我們為什麼不能去樓裡吃?”阿洋敲了敲筷子,這哪裡是感謝,簡直是報複!
“現在不是用餐時間,影響不好。”陸嶼沒知覺一般,似乎絲毫不覺得冷。
也對,他自己就是個人形制冷器。阿洋實在是沒什麼胃口了,他其實也不太餓,于是幹脆收起了碗筷。
冬天的天黑得很早,天空一瞬間就暗了下來,深紫色和藍色混合,有種說不出的寂寥和蕭瑟。
阿洋開口打破了寂靜的氛圍:“話說,你為什麼會在你自家公司上班啊?不是不喜歡嗎?”
“那都是六年前了。”陸嶼語氣淡淡的。
“也對,這麼久了,什麼都變了。”阿洋自嘲地笑了一下,“所以現在是又喜歡了?”
陸嶼沉默了片刻,随後肯定了他的問題。
“嗯。”
“為什麼?”
“因為我發現這件事,比我之前認為的要有意義。”
阿洋用手撐着頭,側目看他,等着他說那個虛無缥缈的意義。
從來沒有人問過陸嶼這些,他也過了會跟人談論理想和困擾的年紀。但是人和人的交流模式是很難改變的,他以前和阿洋說過很多事,現在也不覺得對他說這些話難以啟齒。
“我們公司是做物聯網科技的,大到醫院裡的醫療設備,軍用器械,小到每戶人家裡的智能家居,可穿戴設備,都跟我們息息相關。我想,在這個崗位的意義就是,我能見證科技發展的曆史革命,并且為人類生活做出一點微不足道的貢獻。”
陸嶼的臉部輪廓在夜色裡有些模糊,阿洋禁不住恍惚了起來,他的側臉已經和幾年前無法重疊起來了,無論是變得愈發深刻的輪廓,還是偶爾流露出的表情。
他已經沒有辦法把眼前這個和他堂而皇之談論意義的人,和之前那個迷茫少年一概而論。
“你呢?”陸嶼終于開口問起了他的事。
阿洋怔了一下,似乎是沒料到他會問自己,緩緩道:“我沒想過意義這個問題。”
陸嶼輕微側目,目光落在他身上,有點微微詫異。
其實恰好相反,阿洋很早以前就思考過這個問題了,不過隻是一瞬間的思考。他想,他的人生本來就是意義不大的,能活下去,就很好。
理想主義的意義,是陸嶼這樣吃喝不愁的人才有資格去想象的。他沒時間,也沒必要浪費這個時間。
阿洋一瞬間覺得手頭有點落寞,想抽根煙,但是他突然想起陸嶼不抽煙。
他不知道為什麼,沒有直接和陸嶼說自己的想法,而是說沒有想過。
“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阿洋的聲音不大,很快就消散在了冷風中,可是陸嶼卻聽得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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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個字母的意思是——表示他後面的數是個整型變量。”
“哦,這樣啊。”阿洋點點頭,“那這裡為什麼要加括号?”
技術部的小哥按着他的手指看過去,剛張開口,就被阿洋的手機鈴聲打斷了。
阿洋擡起手,示意讓小哥等一下,然後接起了電話。
是路老爺子打過來的。
“你現在在公司嗎?”
“在,怎麼了?”
“陸嶼在公司附近的一個酒會,估計快結束了,但是我們家的司機臨時有事,劉管家又被我帶去出差了,你去接一下你弟弟。”
陸政霖的話完全沒有問他願不願意,口吻有些生硬強硬。
“我……”
“車鑰匙在我辦公室桌子的最下方抽屜,地點我發短信通知你。”
“行吧。”阿洋無奈地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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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高檔酒店的大廳裡,阿洋在酒店的樓梯前看着東倒西歪走下來的人,望眼欲穿地等着他家的少爺。
酒店暖氣開得很足,暖洋洋的黃色燈光一照,阿洋泛起了零星的困意,打了個哈欠。
人怎麼還不來?
阿洋靠在柱子上,迷迷瞪瞪得看着樓頂。
樓梯角出現了一個身影,穿着合身的黑色西裝,身高腿長,舉手投足之間都透露出一股成熟穩重的氣息。阿洋腦子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但是目光還是落在了那道身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