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之前的襲擊者不同,最近幾次都是入室偷東西,都沒有傷到人。”
“那就不是襲擊者幹的了?會是誰?”
“當然是城裡的居民。”昊說,“災後重建延續了之前高度文明時的基礎資料共有制,現在能生産出來的食物住房和基礎生活工具都是那時全民保障的基礎品,但那時可以無限供應的基礎品在現在這種短缺的時刻并不是能讓所有人盡情享用的。我們原本習慣了就沒有覺得不同,直到船隊在麗影大道上設攤開始交換商品。有了交換,大家一定會開始意識到私有制,短缺的食物和生産資料原來也是可以拿來交換的私有制的一部分。财産意識覺醒了,自然也會出現盜竊,不久後肯定還會出現搶占,甚至更嚴重的惡行。”
“那城裡不是很快會變混亂?”
“正是,雖然道德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人不這麼做。但總會出現打破規則的人。我們明天得和道長商量盡快組建政府,這事讨論了這麼久都實施,現在這狀況已經到了不得不頒布強制法律的時候了。”
話說到這裡,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尖叫聲。
是發生什麼了嗎?我和兩人相互交換了視線後馬上就跑了出去。
發出尖叫的是離我家不遠的一座别墅。那個護着自己女兒的夫人有些臉熟,雖然之前沒打過招呼,但他們應該在大災難前就是住在這兒的鄰居。
和我們一起聚過來的鄉親都問怎麼了,還有那位夫人的好友上前幫忙護着他們。
“你們評評理,他竟然……他竟然要搶我女兒去服侍他!”
那位手上拿着鐵鋤的男人身材壯碩,見大家的視線都到他身上也沒有膽怯。隻是戲谑地笑了下說:“你女兒也沒力氣也不會技術,這種花瓶在這城裡能做什麼?隻會浪費我們的糧食!讓她好好服侍我才是給她一個出力的機會。當然,如果她嘗到了那事兒的甜頭,說不定還想服侍我的一幫兄弟們。我們晚上休息好了,白天才會出力犁更多的地。兄弟們,你們說呢?”
幾個他所謂的兄弟,這時正從遠處集隊過來。聽到他的話後起哄起來。
而更多的鄉親則在原地沉默着,原本态度堅決的幾個人放下了手裡的武器。那幾個都人高馬大的,要是真的耍起橫來,剩下的人還真不一定是他們的對手。
就在我盤算對策的時候,一個人忽然慌張了起來。他指着遠處說:“那個……那個是什麼?”
所有人的視線在他這句話後都轉向了巷子的遠處,因為沒有人點路燈,僅靠周邊屋中映出來的光線隻能看到她的輪廓。看輪廓是個穿着紅紗衣服的女人,越是走近就越是能看到她走路時關節的異樣。
“鬼!是鬼!”人群中一個人叫了起來。
聽到他這麼叫後,原本圍攏來的人都慌亂地跑了開去。
“去他媽的!敢給老子玩這套!”原本要抓那女孩子的人倒是不害怕,拿着鋤頭向他走去。
因為光線昏暗,也看不清楚經過。隻看到那女鬼模樣的身子不知從何處伸出了特别長的手臂,一隻手就抓住了那男人的脖子,把他提起來懸空後一把将他甩到了地上。那男人痛地在地上掙紮,掙紮了幾下後就沒了動靜。
他的夥伴們見此狀也慌得四散逃去,紅色的光影暗了下來,消失在黑暗中後就像是從未存在過一般。好一會兒後,昊才帶頭往那邊走了幾步。
似乎是确認了沒有危險,他才在男子身邊蹲下,我和麥克思也趕緊跟上前去。
“死了。”确認過男人的脈搏後,昊說。
“那……那不是小青……小青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力氣……不……不是……”女孩子慌張地呢喃着。
這時唯一剩下的就隻有這女孩子一家,可我的視線還沒和他們對視,他們就踉踉跄跄地拖着女兒跑進了屋裡。
“到底怎麼回事?那到底是什麼東西?”我忍不住問。
“不知道,總之外面太危險了。我們也趕緊先回屋裡吧,這屍體先扔路邊,明天天亮了再做處理。”
昊說着就把我們兩個拉回我家,一路走一路還觀察着路周圍。
【中國科學家基因編輯嬰兒案今天在中國深圳中級法院宣判,之前庭審檢辯雙方就賀奎定罪問題展開多場激烈辯論,辯方堅持認為賀奎對受試者父母沒全面公開信息的行為應定性為非法行醫,但法庭最終采納檢方意見。盡管基因編輯實驗人倫問題以及未來社會發展本庭無法考論,但其實驗行為已對出生的嬰兒編輯身體組成結構的行為證據明确。賀奎的行為已對他人構成了不可逆的傷害。賀奎為達成個人成就的目的傷害數人行為事實明确,後果嚴重,法庭宣判賀奎死刑。因針對賀奎還有其他指控待開庭審理,稍後下午兩點,檢方将召開記者說明會。】
這裡監獄的走廊黑暗而不透風。這不是普通監區,牢房這側沒有窗戶,就連厚實的鐵門也訴說着肅穆。
我在兩人的帶領下,走到了走廊的最盡頭。牢房門打開後,房間裡唯一的一扇小窗才射進來一束陽光。
“死之前,能讓我抽支煙嗎?”雖然昨天已經理發過,但他的臉上依然顯着憔悴。
我給身邊人一個眼神,身邊人從口袋裡拿出煙遞給了他。他點燃煙後深深地吸了一口,仰望着天花闆吐出了煙氣。那煙從他嘴裡出來,就像巫山的森林裡冒出的青煙一般,緩靜,綿延,似無絕期。
尼古丁讓他的神智清醒了些,他轉過頭來打量了我們一番。他轉頭抽了口煙問:“你們不是行刑的人,你們是誰?”
我和身邊的人都沒有給他回答。
倒是他自己抽搐起了嘴角,冷笑着說:“就是你吧,一定要置我于死地的人。美國中情局的人都已經在我們政府上下打點妥當,我本來隻要意思意思在牢裡坐上兩三年就可以出來了。你到底是什麼人?竟然能說動這國家最高的權力層,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他越說越激動,最後沖過來拉住了我的衣領。身邊的人想要架開他,但是被我阻止了。
我不喜歡抽煙,也不喜歡煙味,他身上的煙味讓我沒法看着他說話。因為二手煙嗆喉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後,我說:“對有能力的人來說,生死永遠不是必然,而是選擇。”
他擡手又深吸了口煙,這讓他冷靜了下來。又問:“你到底是誰?”
“五年前在茨城的一場研讨會上,密克羅尼亞聖麗都張知事和你共享過晚宴吧?”
他放開了我的衣領,臉上又露出了那猙獰的笑容。一邊失心地笑着一邊說:“Do……Doctor Lee?你不會就是那八個人之一?酒店圓桌會議的一百多個人也要聽命的那八個人?猶如人間的上帝一般的存在?”
“所以,你的選擇是?”
幾秒的靜默之後,他在我面前跪了下來。頭深深地埋到了地上,兩手攤在地上,掌心朝上。和虔誠的教徒膜拜神明時一模一樣的跪拜姿勢。
“神!請賜予我神谕吧!”
我已經得到了他的答案,轉身說:“今天正午,犯人賀奎行刑死亡。後天,将有一位名為Doctor J的泰籍華裔科學家加入麗影醫學院第七實驗室。”
說完後,我轉身離開了那個牢房。鐵門被關上後,走廊又重新陷入了那陣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