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目的黑暗中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開始打磨的那塊鐵片。他終于調整到了合适的尺寸将它插入了本該是螺絲的位置。神經接口看來沒什麼問題,不像是古早科幻電影裡那些會在瞬間啟動的機械義肢,他隻是站起來試了試平衡,看他踏步的模樣像是修好了他的腳,還得意地擡腿放到我面前,伸縮了一下五個腳趾。腳的部分倒是沒有因為維修而割去矽膠,看起來和真的腳一模一樣。
和醒來時相比吃了東西後稍稍有精神了一些。“所以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辦?”
“你看那邊!”
我順着他的手指看向遠方,那邊似乎有一個亮點在閃爍。
“那是北岸垃圾港港口的燈塔,證明那裡有能源,還有可能有人在居住,我們隻要照着燈塔的方向往那邊走就好。照着我記着的地圖,那邊也是北部沿海農業區進出口用的海港,就是你們要去的地方。”
可那顯然是幾十裡開外的地方。“我們要走那麼遠,昊怎麼辦?”
“我不是說了嘛,你覺得他還活着嗎?”
“死了我也得把他的屍體找到安葬,我這條命是因為他才能留下來。他可是冒着會被城鎮趕出來的風險把我留在國賓館裡治療,還同時負責兩個人的工作為我留了一份口糧。我現在怎麼可能就這麼抛棄他去别的地方?”
“所以萬一他真的死了,你就不帶着他的份活下去嗎?”阿吉一邊收着烘幹了的魚幹一邊說,“與其在這兒做無所謂的等待,不如繼續做你該做的任務活下去!何況他也不是沒有可能順着農場運河漂流到了那裡。”
他說的農場運河,是為了方便農業區取水與運輸而開辟的運河,本為了同時儲水用自超然山而取的淡水河流,而今大部分河道已被埋在海面之下。同樣被埋在海面之下的還有岸邊的農田。原本的萬畝良田而今成了海田,各種海生植物将地基紮實,紅樹已經十分茂盛。而相對應原本是山頭而今露出海平面的幾塊土地,這會兒卻因為海水的侵蝕重新鹽堿化,上面隻有一些枯草和在鹽堿地中也能生存的稀疏雜木。
多虧了他們的根還緊緊地抓住了土壤,才讓這些沙土沒有被海浪給沖散,也讓我能利用這片堅實的土地走向那座在閃耀着光亮的燈塔。但我的眼睛當然不能隻放在那個遠方的光源上,借助着火把的光我盡量觀察着海面和邊沿,想看看有沒有昊的痕迹。要是沒有這些紅樹,那邊也沒有那些沉入海中的高樓就好了,這樣寬闊的實現就一定能看到那家夥的身影。
“那家夥到底是什麼?”
“什麼?”
“如果在水中溺水這麼久,還能讓你相信他能活在這個世界上,肯定不是什麼簡單的存在吧?他是什麼改造人嗎?”
“我也不知道,我隻是單純地相信他還活在這個世上。又或者,是希望他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為什麼要用這麼悲觀的語氣?這段時間你應該是回憶起不少過去的事了吧?你就跟我老實說吧,反正事到如今,我都不一定能活着走出這個島。”
“Captain,你才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悲觀了?我……什麼都沒有想起來,隻是我的大腦裡應該還存儲着那些記憶才是。我的嗜睡症也不知道有沒有好一些,但最近那些夢在醒後總能清晰地記得。夢是連接意識與潛意識的紐帶,我又分明能辨清那其中分明有不像話的記憶。”
機械與初級的算法式AI帶來的結果不是讓最高階層擁有最高的财富而是人力的極大浪費。社會上擁有了越來越多的失業者,為了管理他們隻能為他們提供最基本的保障,還有不事生産毫無意義的工作。這些底層人無法增加社會運行的效率,提供更多的财富,根本不可能有餘閑創新。沒有價值的他們反而還企求更好的醫療教育,更多就業崗位,合理的住房。他們不事生産又貪婪,不僅是社會的拖累,還成為了不穩定的定時炸彈。為了解決掉沒有用的底層人,酒店議會授意發起一場瘟疫。簡簡單單的呼吸道疾病,有足夠的醫療設施就能治愈,死去最多的自然是缺乏醫療設施的最底層的人。
曾經有一位姓馬的商人找到了DoctorLee,那位被稱為是神的男人。他為了阻止這一決議展示了如何在信息時代達成對大衆的管控。大數據讓高層能掌握每個人的詳細信息,讓他們定出來的制度更有效率地選擇在不在一個人身上生效,同樣他們的千人千面算法,也能規束一個人的命運。性格有天生的因素,那通過分析基因就能知曉。他的成長環境隻要經過設計,就又能決定後天的因素。過去我們無法管理這麼多人,有了它後AI能幫我們實現監控,并随時舉報其中不服管教的分子。
為了證明這一機制他們選擇了一名叫盧昊的孩子作為實驗,在大數據時代,隻要給他的父母推送各種育兒經驗,兒童玩具,并通過操縱父母的工作,提供不一樣的家庭條件就能控制孩子的成長,縱使天生的智商再高,也隻能迫受階級限制學到他應學的知識,培養出他應有的價值觀。
有主角必定也會有反叛者,有一個莫名的反對組織在暗中察覺到了這個計劃,雖然沒有直接接觸他的父親,但卻通過搞混亂的數據推送讓他明白了自己與孩子的處境。人不是AI,都會有自己的情緒,害怕失敗的監控者在沒有那位神明的授意下進行了小小的報複。但沒想到這反而加劇了失控。砸毀了工廠的盧德成為了盧昊心裡不可抹滅的印記,他們隻能審判盧德成為對盧昊的警告。并通過樂善好施的人成為他的扶養人讓他成為一位内心尚存正義之人。心存正義身處在互相殘害才能生存的社會底層,是一通極具戲劇效果的實驗。
盧昊如實驗設計的那樣成為了一位高尚的醫者,商人本想得意地向神炫耀自己精心培育二十年的成果。可這時才發現神明根本就沒有在意自己的實驗。當初的話不過是他的敷衍。他看起來像是對腦神經科學更感興趣,他希望通過對腦部結構無限制的開發研究來控制所有人嗎?待開發發售腦機接口後,就能通過病毒程序随時幹預所有人的行為,甚至是通過改造後的生物病毒來感染所有人類。這樣商人對整個上層階級的那些人都将變為毫無用處而被抛棄。
他猜錯了,人類之神和酒店議會的其他人不同。他什麼都有,對權力,對财富,對享受都已經失去了興趣。他對人的研究,隻是單純的出于最本初的好奇。上天為什麼要創造人類這種生物,為什麼要賦予人類與衆不同的靈魂?
盡管是誤會,實驗結束了。商人終于放棄了實驗體,正直的窮人在已然形成的社會機器中被冷落排擠,最終成為一部悲劇。
不,商人又猜錯了。
人類之神并不是對那個男孩沒有興趣,商人團隊遞交而來的階段性實驗報告他也并不是都放在文件夾的角落。他對這個實驗很有興趣,對實驗成品更感興趣。在過了二十五歲的分水嶺後不僅能同時擁有常人難以習得的晶體智力,還能保持異常高超的流體智力。除了智商外,還為了外科手術訓練了靈活的身體關節,為了高強度工作鍛煉身體,而擁有超于常人的健壯體格。
這樣的身體,是他進行另一場實驗再好不過的容器。
高層的地下實驗在曆史中并沒有被記載,更何況這樣不可思議的實驗真的能成功嗎?。這是都市傳說在我腦中留下的記憶,還是真實發生過的事實呢?
鄭昊,真的就是盧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