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回應,隻聽得周遭窸窸窣窣的聲音,好似有什麼東西爬過。
難道是冰室中的蟲子突破冰層,跑出來了?想到此,清笳的身子又情不自禁遠離了身後曾經是冰室的牆面。
“滋啦——”黑暗中傳來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音,接着又傳來幾聲幹脆利落的碰撞聲。
柳弋的武器是琉璃火,斷三千也是木劍,哪裡來的金屬相撞聲音。難道有人來救她了?
須臾,幽藍色的火苗将四周的燈盞點亮,衆人的視野才再次清晰起來。粗大泛着綠苔的樹根破土而出,在柳弋的前面盤旋成一個巨大的盾牌。其餘的樹根則緊緊纏繞着斷三千,阻止它的進攻。
細長不足一尺的木劍,身上卻纏繞着多條粗壯的樹根。樹根還在微微抖動,似乎拉住斷三千十分用力。這殺雞用牛刀的場面真讓人啼笑皆非。
所幸樹根皆是從幾人身邊的地裡鑽出,雖擋了路,但并未造成實質性傷害。
“木姑娘,這樹究竟死沒死?”沈樓灰頭土臉地從縫隙裡踉踉跄跄地爬出來。
“死了。”木影唯一能确定便是這樹已經沒有樹靈的氣息,但裡面操縱着樹的到底是什麼,她也不知。
或許,與那能口吐人言的夢貘一樣,是人也說不準。
木影心裡默念口訣,将斷三千收了回來。樹根見威脅消失,并未放松警惕,樹根包繞着柳弋迅速形成一個木球,将她包繞其中,送回結界内。
“铛——”在木球即将進入結界内時,斷三千不知又從哪兒冒出來直直插入地面,斬斷了樹根,将木球攔在了外面。
樹根仿佛感受到疼痛,切口處帶動着近端蜷縮起來,倒像是剛探出頭的蕨菜芽。失去根部供養的木球也随即幹枯消失,隻留下已經昏迷的柳弋躺在原地。
見樹根蠢蠢欲動,還想繞過斷三千将柳弋拉回的苗頭,沈樓連忙放火将柳弋圍了起來。想救她,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藏的這個樹外殼能不能承受得住。
縱橫交錯的樹根蓦然慢慢收回,将被困住的清笳與張月鹿都放了出來,似乎已經妥協。
随着木影的手指輕擡,深插地層的斷三千輕巧地回到她的手中。感受到手中劍的顫抖,木影瞧着地上昏迷的柳弋,松開了劍柄。
斷三千仿佛已經迫不及待,“咻”的一聲竄了出去。
沒有預料中的血腥,柳弋安然無恙地躺在地上。斷三千卻插在了蓦然出現在柳弋面前的樹皮活物身上。
“何方妖邪?”木影召喚着斷三千,哪知之前十分聽話的斷三千,眼下卻宛如長人家身上似地不肯下來。
樹皮活物全身上下全是漆黑幹硬的樹皮。那活物動了動,伸手握住已經嵌入它身體的斷三千,這才叫人看清它的人形。
不确定是不是人,但有之前夢貘開口說人話的前車之鑒,它如果能說人話也不足為奇。
果然與衆人所想不差,那活物開口了,低沉撕裂的聲音仿佛許久未開口一般,“求你,放過弋兒。”它的語速極慢,吐字也十分模糊。
顯而易見,說話對它來說是件生疏且困難的事,但其開口卻隻是為了替柳弋求情。
清笳覺得有些好笑,忍不住道:“憑什麼放過她?”還有你。
擡頭望去,早前頭上還依稀可見的透明冰室,此刻已經不見,隻留下與黑夜融為一片的漆黑。對面這一化形,不知又吸了多少人的生命。
樹皮人聽着清笳不善的語氣,有些激動,嘴裡不斷發出“呃呃”的聲音,難聽刺耳,卻沒有再說出一個完整的字。
下一刻,樹皮人轟然倒地,斷三千餍足般自動從樹皮人的身體裡出來,回到木影手中。
“吃瓜吃飽了?”木影忍不住拍了拍手裡的神器。斷三千舒服地在木影手裡轉了個圈,随即又躺屍般安靜地呆在她的手裡。
“木姑娘這是何意?”清笳不解道。最終目标——柳弋眼下唾手可得,為何卻突然收手?
清笳掃視一周,卻發現隻有沈樓與她是疑惑的。張月鹿還是那副運籌帷幄的淡然模樣,倒是與木影這個知情人的狀态很像。
“斷三千,顧名剪斷三千煩惱絲。”
木影将法力注入手中的劍内,盤旋在劍柄的青龍再次從劍上遊下來,在空中拟态出一幕幕場景。
她繼續道:“柳弋的三千則太亂,她的罪也不是所謂的黑白分明能界定的。”
東方樾給的任務便是讓已經瘋魔的柳弋恢複理智即可,至于她犯下的罪自有其他方式讓她償還。
空中浮現的場景内出現一個髒兮兮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清笳不确定問道:“這是柳弋?”
說是審判柳弋的,但這劍剛剛是從那樹皮怪體内回來的,連柳弋的頭發絲都沒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