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約半個時辰,兩位評判終于出來了。
崔嬷嬷先站起來道:“老身接下來所言,隻是自發有感,并無高下之判。”
“久聞龜茲全民善舞,還以為是誇張,今日一見,我才知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想我一生鑽研舞技,以為已然得道,卻沒想到在異域之國,竟有如此舞蹈,倒是顯出老婦人是井底之蛙了。”她說到此處一笑,露出欣賞的神色,看着白瑛,“羯鼓聲高肅殺,配合白瑛郡主的獅舞,讓人如臨其境,心存畏懼,讓人歎為觀止。
原來那舞蹈中流露出的野性是在模仿雄獅,紀彤在心裡點頭,這樣就說的通了,一頭捕獵的獅子就該是白瑛那樣的,動作兇猛而利落,同時敏捷而靈巧,極富攻擊性。
李大人此時也站了起來:“崔嬷嬷說的不錯,白瑛郡主的舞蹈質樸自然,渾然天成,乃是上乘之作。不過在下認為舞樂一體,一場舞蹈乃是展現給觀看者的一個整體,音樂和舞蹈要相輔相成。李某今日得見秦小姐将霓裳羽衣舞複原,實在是此生無憾。”
聽到這裡,衆人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這是兩位評判各選了一方來支持,那究竟是算誰赢了?
崔嬷嬷看了一眼李大人:“其實我倆也是難以抉擇,剛剛已在内堂吵了一架。”場下一片嘩然,而後李大人接過話頭,無奈道,“但是最終仍是誰也不能說服誰。”
此刻兩位評判相視一笑,頗有一笑泯恩仇的意思,齊聲道:“因此我們決定此輪為平局。兩位都是首輪第一。”
雖說此前并無平局的先例,但是在場諸人也确實覺得這二人的舞技高超,乃平生僅見,因此也并無異議。
這第一輪完畢,秦曼霓雖然得了首輪首名,松了一口氣,但是一想到,她的競争者除了林筠露又多了一個白瑛,便又氣悶起來。
反觀白瑛卻也一點也不放在心上,隻因她此行是第一次來中原,一路走來便對這裡的風土文化很有興趣。因此得了優勝固然好,即便沒有,來體驗一次中原的百花宴,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魏夫人倒是對這個結果頗為滿意,她答應皇後娘娘來承辦此事,本就是為了免去娘娘的煩擾,也是為了魏家的面子,因此隻求萬事順利,最好就是在不引起争端的情況下完成百花宴。如今龜茲王室和秦家在首輪拔了頭籌,既得了面子,也有了裡子,正是皆大歡喜。
這也是她剛剛棄權的原因。
魏夫人笑眯眯地吩咐道:“既然本輪首名已經選出來了,便将花都拿上來吧。”
片刻後,便見數位侍女一人捧着一個碩大的荷葉式翡翠盤子上來了,裡面裝着各樣花朵。這便是百花宴的名字由來,每輪的首名都可以優先選擇花朵,而最後的魁首則可以獲得由皇後娘娘為其簪花的殊榮。
那翡翠盤中可謂姹紫嫣紅,群芳荟萃,甚至有許多不當時節的花朵,還都十分嬌嫩。紀彤正奇怪,卻聽有人小聲道,這些花卉都是從溫泉行宮采摘下來,剛送來的,因此才能保持如此盛放的形态。
諸人敬重魏夫人,便禮讓她先選,魏夫人便挑了朵妃色的虞美人斜插鬓邊,而後秦曼霓選的牡丹,這倒是很符合她的喜好。但是白瑛卻選了荷花。
魏翎正幫她簪花,便好奇問了原因,白瑛便道:“我一向聽聞漢人喜愛蓮花心性高潔,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所以很喜歡,今天才知道原來它長的是這副模樣。”說罷她撫了撫鬓邊荷花的花瓣,十分喜歡的樣子,這偶然露出的純真之态,平添了幾分少女的可愛。
而後其他姑娘紛紛選了自己喜歡的花,林筠露選了百合,歐陽霏、魏翎等人各自選了鈴蘭、芍藥、茉莉等花朵。
姚嘉正從花盤裡選了一枝白色的山茶簪在頭上,秦曼霓奇道:“你平日不是最愛水仙?”剛說完,便瞥見頭戴水仙的金寶兒,心中頓生不滿,打狗還要看主人呢,欺負她的人,就是欺負她。
“有些人一身銅臭味,簪一朵花又有什麼用啊。”
此時的金寶兒,真正的李蘭溪卻頭都沒擡,隻顧喝茶吃點心,反正他現在演的是下等階級的商賈之女,正是錢多人傻,聽不懂這種冷嘲熱諷也沒什麼的。
秦曼霓見她絲毫不理會自己,隻覺自己一拳砸到了棉花上,但是此時人多眼雜,她身為尚書千金,又怎能輕易與這低賤的商賈之女計較,隻能就此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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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宴過後,姑娘們三三兩兩或站或坐,打發時間,消食閑談。丫鬟忙着送上瓜果茶水,穿梭不停。
第二輪雖然還沒有比,但是已經有些風聲露出,因為中午用飯的時候,他們見到了書法狂士劉玉安,想來第二輪便是文試了。
雖然說這第一輪隻有兩人得分,但因秦曼霓對文墨上并不擅長,白瑛又是外族人,因此這一輪此二人都處于劣勢,并不會參賽。
某種程度上來說,對大多數人,真正的比試在午後才開始。
紀彤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覺得此時的閑聊氣氛明顯比前日要躁動一些。
一綠衣少女從丫鬟手裡接過切好的桃片,神秘道:“這輪的魁首恐怕是林家小姐。”她是太醫院院判之女,名叫許蕾,此女是這幾日閑聊的中心人物,隻因她最喜歡看話本,收集奇聞逸事。因此消息極為靈通,也很樂于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