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彤心神俱震,但是那融入骨血的本能卻還是立刻讓她開口問道:“你有什麼冤情?”
紅衣女子悲傷地看着她,仿佛不知從何說起,許久才悠悠道:“長生願,摧心性。誤輕信,豺狼近。以吾身,換卿命。此心恨,無絕期。”
這女子将此話說了三遍,便不再言語,其紅衣卻蓦然碎裂成片片绯雲,身影如同晨霧般漸漸消散。
紀彤還沒從這震撼絢爛的圖景中反應過來,又聽“咚”地一聲,一個黑影重重地落在棺中。
隻聽一陣嘹亮的哭聲。
一個包着紅色襁褓的嬰兒居然憑空出現在紀彤眼前,正在揮舞着四肢,哇哇大哭。
從這麼高掉下來,生怕摔壞了孩子,紀彤趕忙上前将他抱了起來,卻見此孩童粉雕玉琢,眉目分明,長得瑞雪可愛,更奇特的是,滿頭細碎光點,仿若夜空晨星閃爍。孩子被她一抱起來,居然立刻止住了哭聲,還微微咧開嘴角,又握住了她的一節小拇指,放入嘴裡呵呵笑了起來。
紀彤心裡也覺得他可愛,又擔心這石室内還有什麼危險的東西正在窺伺,不由得将他越抱越緊,仿佛在幼年時候緊抱着父親送給她的一隻小貓崽。但是抱着抱着,她心裡卻微微一動,覺得有些不對勁,雖然她沒有抱過孩子,但是這樣大的孩子,怎麼會這麼輕?甚至還沒有一隻剛出生小貓崽重呢?
她心中正在猶豫,手裡的孩子的皮膚顔色居然變得越來越紅,溫度也變得越來越燙,正在不知所措之際,卻見這孩子的身形逐漸變小,最後化作了一個小巧精緻的紅色瓷碗,靜悄悄躺卧在她懷中。
而更加不可思議的是,那瓷碗中,赫然盛着一隻形狀飽滿、熱氣騰騰的大餃子!
這餃子皮出奇的薄,透過那晶瑩剔透的表皮,幾乎能瞧見裡頭粉紅的肉餡,散發着難以言喻的誘惑。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隻熱氣騰騰的餃子吸引,喉頭不自覺地輕輕滑動了一下,口中也不斷分泌着津液,肚子中咕噜咕噜聲輪番響起,仿佛饑餓難耐,有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量正催促着她立刻将餃子放入嘴裡。
這種怪異的渴望,如排山倒海般洶湧而來,甚至比剛進門就看見一桌子美味珍馐還要令人難以忍受。
然而,就在她即将無法抑制這股渴望,要立刻伸手去拿那餃子的時候,紀彤的心中卻突然湧起了一股莫名的警覺與抗拒。她仿佛能聽到一個微弱而堅定的聲音在心底響起,告訴她這餃子出現的太古怪,不可吃,吃了必将造成無可挽回的過錯。
她一邊努力抵抗着心中對餃子的渴望,一邊尋找着合适的地方,想要将這奇怪而燙手的瓷碗找個地方放下去,卻聽到一個蒼老而嘶啞的聲音,朝着她大喊:“給我吃!給我吃!
她心下狐疑,是誰在說話?
卻見剛剛被井如海他們放在一旁的木頭棺蓋上,不知何時長出了一朵奇怪的大花。
說是長出了花,其實還不夠準确。
這棺蓋本是一塊尋常的木頭,此刻卻不知道被什麼奇怪的力量驅使,在這麼短的時間,居然重新生根發芽起來,而且表面已經就被翠綠而粗壯的藤蔓密密麻麻纏繞了起來。而就在那些藤蔓的中央,赫然鼓起了一個碩大的大包,那是一個巨大的花骨朵。
但詭異的是,在這樣幼嫩潔白的花瓣中,卻藏着一張皺紋縱橫密布,十分蒼老的面容。
這人還在大聲對紀彤喊叫:“快點!拿來給我,給我吃!”
紀彤隻覺得自己今日看到的東西簡直匪夷所思,聞所未聞。先是屍體大變活人,又是孩童變成瓷碗和餃子,現在又長出來一個隻有腦袋、沒有四肢的詭異人面花。紀彤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如今,隻剩下她一人還清醒着,若是此刻輕舉妄動,失去的可能不隻是她一個人的性命,還有這些躺在地上無知無覺的人們。
人面花似乎能讀懂紀彤的心思,隻見花瓣微微顫動了幾下,那張衰老的人臉露出了仿佛善長仁翁般慈祥的面容,連那如同溝壑般的皺紋也相應地微微舒展了些。
接着,一個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在紀彤的耳邊響起,帶着一絲急切與誘惑:“我不是壞人,你隻要将餃子給我,我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一切。讓你們立刻從這裡出去。”
紀彤不為所動,她緊緊盯着人面花,試圖從它的表情與語氣中找出破綻。她明白,這人面花雖然看似強大,但既然它沒有四肢,行動受限,那麼它就必然有某種弱點或限制。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紀彤冷冷地說道,她的聲音在墓室中回蕩,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堅定。
人面花似乎對紀彤的質疑并不意外,這次它收起了剛剛的急切,繼續用那種低沉而沙啞的聲音,慢慢地說服她:“實不相瞞,你手中的餃子,能助我解開這藤蔓的限制,獲得自由之身。我乃是百年神樹,服下我的果實便可以壽歲永昌,不死不滅。你不想永遠活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