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中的人參切片,被整齊地陳放在柔軟的絲綢之中。
周伯走過來道:“這是老爺每日都要服用的上黨參片。一年前老爺晚上睡的不好,白日有些精力不濟,夫人便去買了這上好的人參來,聽說都得去深山老林裡采呢。”
紀彤聞言拿起一片看了看,見切片的紋理清晰可見,她手中的這片還能看到斷面上有一圈一圈的同心環紋。參片邊緣微微泛黃,手中觸感雖然幹燥卻不失彈性,且參香濃郁。想必都經過精心挑選與細緻加工的,品質十分上乘。
她記得青雲秘錄有一卷寫到各種補品,裡頭也提到過山西上黨正是以出産上品人參而出名的,質地最佳。富貴人家也多有服用人參調理的習慣,看起來并沒有什麼不妥之處。
看完這兩層寶物,二人卻覺得更加雲山霧罩。這些東西雖然珍貴難求,但是也都是錢可以買到的,似乎跟金兵台和錢樞本人都沒什麼很緊密的關系。而且若是錢樞見到這些東西都搖頭,那是否便說明東西是什麼并不重要?那引起錢樞注意的究竟是什麼,還是他們一開始便想錯了方向?
***
翌日。
随着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錢家府裡傳出一陣高亢的唢呐聲,随之凄切哭聲徐徐響起,交織成一曲低沉悲涼的哀樂之聲。
因要遵守衙門的規矩,此次奠禮的規格較為簡單,李氏隻讓人在府内纏繞了白布,簡單在大廳布置了花圈、挽聯和香燭,錢家衆人便身着麻衣,跪在錢樞的棺材邊,低聲哀悼。
對外李氏也并不敢張揚,隻邀請了與錢樞較為親厚之人前來吊唁,以保持喪事的莊重與私密。真正講究的排場隻能放到錢樞下葬那日,到時候恐怕會有更多的百姓自發前來祭奠。
約到了辰時,吊唁的賓客陸續而至,錢琰和郭玮站在靈堂前接待。來人皆是錢樞生前較為親厚的親友或是商界夥伴。錢氏宗族中也來了不少耆老和長輩,一面安慰李氏節哀順變,一面囑咐錢琰和郭玮要好好照顧家裡。二人此時倒是都收起了不和,面色沉重地頻頻點頭。
大多數來祭拜的人,都是三五結伴而來。此時,卻有一身着玄色衣袍的客人獨自前來,顯得十分紮眼。
李氏并不認識此人,正待問話,卻見周伯迎了上去,給來人遞了香過去,似乎十分熟稔。
錢琰覺得眼前這人倒是有些眼熟,但是眼下他是主人,有人來祭奠他爹,自然不能露出奇怪之色來,便按照次序答謝了。
來人敬香之後,也并未立即離開,而是默默走到了廳堂的角落裡。
陸書行見這人擠過來,不禁看了他一眼,很是不贊同,但是當下也不能發作,隻能被迫往邊上挪了一點,但是仍是發出了些許動靜,連陸天也擡頭看了一眼他們這邊。
紀彤從未見此人穿如此深沉的顔色,顯得他的氣質都有些内斂沉靜,一時有些不習慣,便不動聲色,輕聲道:“你怎麼來了?”
李蘭溪也如她般小聲回答道:“錢文公是我的老主顧了,是周伯通知我來的。”
紀彤也猜到了,之前在他那裡看到的金箔請帖,果然是錢樞發的。
而後她瞥見李蘭溪手臂微微一動,便感覺到自己袖子中多了點東西,聽李蘭溪道:“錢琰不小心落在翠月樓的,正好被我撿着了,或許你會用得着。”
她正待伸進袖子裡去拿那東西,卻聽門外一陣喧嘩之聲,一人如旋風般快步沖進門來,見到廳堂裡的一片缟素的場景,不由愣在當場。
來人五官平淡,唯有一對濃眉烏黑顯眼,一副冷面冷情的模樣。
卻是程漸。
陸書行擔心這個愣頭青沖撞了别人的靈堂,趕忙上前拉住他,往旁邊扯:“你來得倒快,一會找個地方我跟你說案情,現在别打擾人家吊唁。”
程漸一言不發,腳下卻如石鑄一般,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廳堂的棺材。
陸書行正覺得奇怪,卻見此時周伯走了過來,遞給他身邊的程漸一身麻衣,低聲道:“四少爺,穿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