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她是一個獵戶,一次出門夜獵撿到了一隻似狼似狗的動物,她反正是孤身一人,便收留了它,給自己作伴。但是這狼狗的性子卻十分孤傲,非但不願意給她摸摸,還喜歡偷她要拿去賣的獵物來吃,有時候她不許,這家夥居然自己偷溜出去鄰居家偷雞吃。
她這回可是氣壞了,隻得給狼狗栓上了鍊子,還打了它一頓,後面便給它吃跟自己一樣的飯菜,教育它家裡的條件一般,必須葷素都吃才行,不能挑食。這狼狗為此不高興了許久,直到她說要讓它回到森林裡,才乖乖吃了。
然後這個大家夥居然慢慢習慣了,還自己學會了給她看家護院,漸漸地成為了十裡八鄉聞名的一條好狗。鄉親們都覺得她馴獸有方,還送了她一塊“馴獸天才”牌子,這狼狗也開心得貼着她舔她的臉,她心中高興便也随它去了,隻是這大家夥的毛發實在搔得她皮膚有些發癢…….
紀彤想伸手撓撓癢,卻發現眼前哪裡有什麼搖頭擺尾的大狼狗,隻有一隻李蘭溪還靠在她肩頭在沉睡。這位枯木齋之主在睡夢中,倒是看不出昨日狼狽的模樣了。若不是他的一隻手臂還軟軟地垂在胸前,而她自己的手腕上,仍然殘留着五根清晰的紫手印,她真要懷疑昨天的一切隻是自己做了個夢。
她認識李蘭溪雖然不算太久,但是打過的交道卻着實不少。她見過殺伐決斷的李蘭溪,見過狠戾不饒人的李蘭溪,見過虛僞輕浮的李蘭溪,卻惟獨沒有見到過不設防沉沉睡着的李蘭溪。
他那雙眼睛美則美矣,醒着的時候,卻有些駭人,瞳仁烏黑,卻顯得有些空洞,若是被他死命盯着一會,就會覺得後頸發涼,像是被什麼猛獸盯上了,要作為盤中餐,真是讓人忍不住發毛。
但是閉上眼睛的李蘭溪就不同了,他的皮膚本就白皙,睡着後有些淡淡的紅暈從肌膚底下透了出來,終于有些活人的意思。而如鴉羽的睫毛如兩條彎彎的細線,勾勒出眼睛的輪廓,卻不淩厲,有些像小時候看的那種燈下皮影戲,也如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
紀彤扪心自問,如果他醒了也是這個模樣,她大約對他的第一印象會好上很多,不過現在她對他的印象已經和第一次見面時完全不同了。
她看到那垂在自己腿上的手臂,擔心這脫臼太久了會影響他的恢複,便輕輕拿過他的手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咔啦一聲将骨頭接了回去。這種接骨的疼痛瞬時而劇烈,立刻讓這人低哼一聲,喃喃說了一句什麼,紀彤聽不清,隻能低頭湊近他的嘴唇,才聽到他是在說:“娘……疼……. ”
紀彤還記得從前這人說過他和母親的關系并不算好,但是此時人在疼痛脆弱的時候,還是禁不住會喊娘。她心裡一片柔軟,不禁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喊他:“李蘭溪,醒醒,天亮了。”
她肩上的人,皺了皺眉頭,似乎很不想起床,也似乎正在反應她的話,又過了一會,終于慢慢睜開了眼睛,開口道——
“這是哪,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