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勻淺薄的呼吸聲從書下傳來,為這個一向寂靜到沒半點聲音的房間添了一絲人氣。
竟然還沒回。
是在等他?
頭一回有人等他回家。
還怪稀奇。
稀奇到心裡忽然湧起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像是輕易驅散了一整天的疲憊,和夜風吹拂的涼意。
周硯站在原地,一時竟忘了動。
還是齊霁率先從睡夢中發現不對,迷迷糊糊的醒來。
習慣性的伸手揉眼睛,書卻“啪”的一聲猝不及防摔下來。
不等齊霁回神去撈書,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先他一步将書接住,書頁翻動間,其中一頁似乎有一點濕痕。
好像是……他,的,口,水。
齊霁下意識蹭過唇邊,果不其然,摸到一點濕意。
空氣仿佛凝固。
安靜片刻,有人打破凝固的空氣,一道仿佛帶着一絲戲谑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又在知識的海洋裡遨遊?”
“……”夠了。
“你這吸收知識的方式,還挺獨特?”
“……”真的夠了。
齊霁一把把書拿過來,合上,露出個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的微笑:“您吃過飯了嗎?”
雖然是轉移話題,但此時聽聞此話,周硯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房間裡飄着一股飯香味兒。
雖然已經吃過,但酒局上的飯一向吃的不大舒服。
順着小漂亮的心意,他沒再進行剛剛的話題,目光望向廚房:“你做飯了?”
“嗯,您要吃點嗎?”
“你吃過了沒?”
“還沒。”
“一起。”
脫了外套洗了手,兩人先後進了廚房,明亮的燈光下,桌上擺着四菜一湯,紅燒排骨,豆角炒茄子,西藍花炒蝦仁,糖醋黃瓜,冬瓜排骨湯。
“都是一些家常菜,不知道合不合您胃口,嘗嘗?”
周硯随意夾了一筷子,味道自然是不比他平時吃的,但莫名其妙竟然讓他想起去世的林菀。
倒不是這菜味道做的有多像林菀,隻是好些年沒人為他下廚。
這些年工作忙,不是在應酬就是在應酬的路上,偶爾閑下幾頓,也是在外面餐廳吃。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吃到過這樣的家常菜,沒有這樣和誰坐下來,安安靜靜吃一頓飯。
感覺,竟意外的還不錯。
-
第二天一大早齊霁到的時候,周硯已經不在。
按了密碼進家,他心說這霸總果然不是誰都能當的。
簡單準備了準備,蘇尋就來了。
以他的水平,初步的課程,是先練一個月基礎看看,但昨天練了一整天基礎人就廢了,齊霁磨了半天,蘇尋終于同意他今天先試着臨摹一幅簡單的畫。
一天的課程結束,蘇尋到點離開,齊霁托着臉有些沮喪的對照着原畫和自己畫的。
他可能在畫畫上确實沒什麼天賦。
勤勤懇懇了一整天,拉了坨大的。
哎……
正歎着氣,身後傳來腳步聲,随之落下的還有一道熟悉的聲音,一貫的低沉且漫不經心:“今天又畫了什麼大作?”
“……”
齊霁“嗖”的一下站起身來,試圖用身體遮住這幅隻有大沒有作的屎,尴尬的朝周硯擠出一個笑:“您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不然?我應該像頭驢一樣累死累活賺錢給你請老師然後讓你每天畫這種……”周硯越過他并不能把畫遮住的腰線盯着那副畫,好半天,才找到一個形容詞:“意識流産物。”
“……”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齊霁摳了摳手:“蘇老師說,我可能在風景畫上沒什麼天賦,從下周開始,我就要換賽道畫人物了,到時候可能會好一點。”
“是嗎?”
“嗯。”齊霁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周硯:“我準備以您為人物原型來進行創作,蘇老師說,一幅作品隻有傾注了感情才能畫好,我将以一種絕對虔誠的心态創作一幅您的畫像,您可以期待一下。”
“……”完全想不到哪裡值得期待。
周硯擡着下巴端詳了幾秒那幅畫,又端詳了端詳那張十分認真的臉,半晌,吐出一句話:“我給你個建議。”
“什麼建議?”
“換個人物原型。”
“……”
“相信你以自己為人物原型,會有更充沛的感情。”
“……”
這麼聽起來也不無道理。
沉思三秒,齊霁若有所思的點頭:“您的建議我可以考慮一下。”
周硯挑了下眉,滿意的松了一口氣,聞了一下空氣:“今天沒準備晚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