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張小茂滿目愁雲地背上自己的小挎包,乘坐纜車匆匆下了山。
梁灣幾乎要跟不上他的腳步。
小茂的情緒不太對。
可仔細看,卻無法分辨那是低落還是氣憤。他闆着一張桃腮粉面的臉,眼睫低垂,讓梁灣壓根不敢貿然去問,隻能注意看着他,不要慌不擇路地跌倒。
山腳下停着一輛黑色轎車,張小茂跟他說了聲再見便跨上後座。
梁灣停在原地,開門的空隙中,他看到原本坐在後座上的男人穿着運動裝,肩背寬闊厚實,張小茂剛一上車,就被他攬住了腰。
緊接着,車門砰一聲關閉。
梁灣後知後覺跑過去。
卻看到張小茂窩在那男人懷裡,似乎在盯着他的手機瞧,已經流下淚來。
梁灣看到他的眼淚,頓時心如刀割。
車子漸漸駛離他的視線。
他給張小茂發了條消息,盯着熄滅的屏幕。
慢慢意識到,小茂從來不會在他面前露.出那樣的難過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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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幟帶着張小茂來到草原馬場。
張小茂一瞧見自己的小白馬左前蹄裹着紗布,倒窩在草堆裡,不能站立,隻能借助馬尾無聊地拍打身側,嘴巴就忍不住扁起來。
等來到近前,小白馬認出他來,含情脈脈的大眼睛溫柔地望着他,拱動身軀,試圖用嘴巴去碰觸他的臉頰時。
張小茂一串眼淚就掉線珍珠似的流了下來。
“小牛……”張小茂抱住小白馬的頭,貼在毛茸茸的耳朵上,柔軟的手心不斷撫摸小白馬的眼睛。
又去握住他纏着繃帶的馬蹄,順着馬腿,輕輕地捋順。
小白馬沒有表現出受傷的痛苦情緒來,倒把這個小人類心疼得夠嗆,嘴裡低聲喃喃,哄孩子似的:“醫生說明天就不疼了……要乖一點,好好養傷……”
小白馬調皮地去啃張小茂的頭發,張小茂一邊抽噎吸鼻子,一邊把自己的頭發拔.出來。
小白馬還是一匹年輕的小馬,有些不知輕重,虞幟看張小茂咧嘴吃痛了,便蹲下幫他。
張小茂反而忌憚他,嘟哝說:“輕一點,你手勁太大了。”
怕他把自己心愛的小白馬弄疼了。
虞幟站起身,很是無奈地低眸瞧着這一人一馬。
這匹小白馬是阿拉伯馬,在張小茂上三年級,8歲的時候,虞幟将這匹剛出生的小白馬送給了他。
起因是張小茂期末考試考了兩個零分。
他那時候臉蛋圓圓的,瞧着人家都是一個1,後面跟着兩個零,而自己單獨拿了兩個零蛋。
就不怎麼高興,加上有那麼略微一點點的心虛。
剛出校門就把試卷撕了,塞進垃圾桶裡。
虞幟來接他,張小茂皺着一對小眉毛,小大人似的托着圓鼓鼓的兩腮。虞幟問他怎麼了,他就歎氣。
虞幟忍不住笑,他已經從教師群裡知道張小茂考了兩個零蛋。
“你不要再幫我寫作業了。”張小茂悶悶不樂。
虞幟逗他:“真的不幫了?”張小茂嘟着小嘴巴,歎一口氣,“我以後要自己寫。”
虞幟把他摟在懷裡:“這麼乖?”
晚上,張小茂就乖乖坐在書桌前,踩着腳下的小闆凳,蓄勢待發。
他先是用大象鑽筆刀呼噜噜地把十根鉛筆都削尖,而後将一本本暑假作業鋪整齊,點兵點将看了好半晌,決定要寫哪一本。
最後終于下定決心,寫畫畫作業!
于是又把48色彩鉛筆拿出來,通通塞進大象嘴巴裡鑽一圈。
呼呼噜噜……呼呼噜噜……
一晚上,光削鉛筆去了。
等到了點,張小茂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一字未動,但好似做了多大工程似的,假模假樣地抹一把小額頭的汗。
然後把鉛筆、作業本,整整齊齊碼好。
昂首挺胸地踏出書房。
挨在書房門口的虞幟看着這一切,心裡簡直要笑瘋了。
等到第三天,兩桶68色彩鉛都被張小茂削得隻剩指甲蓋那麼短了,虞幟忍不住道:“寶寶,寫多少了?”
張小茂臉蛋紅紅,惱羞成怒:“我、我還沒準備好呢!”
于是又準備了兩天,依舊隻字未動。
第三天,去遊泳釣魚。
第四天,去逗狗抓貓。
第五天,去逮蜻蜓放風筝。
……
一星期過去,回到家裡的張小茂郁郁寡歡。虞幟捏捏他柔軟的臉頰肉:“不想寫不寫了。”他的話總是很管用,一錘定音,說不用寫,就是真的不用寫的意思。
張小茂把臉扭到一邊:“要寫。”
虞幟握住他的小手:“隻要參加了考試,就已經很厲害了。零分也有價值。”
張小茂睜大圓溜溜的眼睛,有幾分被抓包的羞惱,躲着虞幟的視線。虞幟笑着親了親他臉蛋。
張小茂有點别扭,悶聲說:“可是别人都考100分,我也想要啊……”
這可有些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