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被挂斷,傳來空洞洞的嘟嘟聲,時停不語,看着手機屏幕慢慢暗淡下去,直到熄滅。
他想起自己的系統任務,又想起安城的那一句“你知道的”。
感情,是值得信任的嗎?
時停忍不住響起一些他在貧民窟内的記憶,那些他以為已經塵封于腦海、卻時不時會跳出來的老舊記憶。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誰,即便是很小的時候有過一個養母,可也很快失去了。
那個養母是個站街女,盡管她的生活也并不怎麼如意,卻仍是努力讓當時的時停過上了吃飽穿暖的日子,他對于親情的唯一體會,就是從這養母身上來的。
他對感情的體會,單一又淺薄,他隻記得在那個有着刺鼻香水味道的房間,總會傳來一些養母咿呀咿呀的哼叫聲,他總以為那些人欺負了養母,可養母總是說:“你還小,你不懂。”
他确實不懂。
印象裡和養母相處的日子很短,卻也察覺得到她是個溫溫柔柔的女人,現在想起來那或許并不是溫柔,隻是對生活的一種無可奈何。
她唯一一次發怒,是她的嫖客對時停動手動腳的時候,她推開了那個一臉兇相的男人,然後抱着時停遭受了一次毒打。
她就是因為那頓毒打死去了,貧民窟不會有好的醫療條件,而且他們家也沒有錢,一個站街女又哪來的存款治病,時停隻能看着養母的氣息一點點微弱下去,最後她說:“你很像她,你的母親。”
時停并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誰,當時的他也不覺得這個站街女是養母,直到她說出他的母親之後,時停才知道,原來她是母親的義妹,自己的小姨。
“你的母親多好啊,是從貧民窟考出去的高材生,她在的時候,沒有人敢欺負我。”養母的聲音細若遊絲,眼中帶着滿滿的懷念,可下一瞬,眼裡盡是令人生怖的恨意。
“可她的一輩子,都被那個畜牲毀了!未婚先孕的她被停職處罰,而那個男人卻和那些所謂的上等人訂婚?”
她說着說着,眼角留下眼淚,時停當時懵懂,隻看着她慢慢閉上眼,最後說了一句:“可憐真心錯付……”
可憐真心錯付。
有什麼東西晃了時停的眼睛一下,像是哪滴塵封于記憶的眼淚,他回神,看見被秦越硬塞給自己的,他的工作室的鑰匙。
時停突然想要賭一把,賭一把秦越的感情究竟值不值得信任。
他打電話給安城,那邊很快接通:“時停?”
時停嗯一聲,沉默了片刻,那邊也不急,時不時傳來翻動文件的聲音,安城很有耐心地等着,也不覺得時停的電話對他來說是個打擾。
“你看見最近的熱搜了嗎?”
時停發問,安城那邊放文件的手似乎頓了一下,随後有關門的聲音響起:“看見了。”
“你不處理一下嗎?”時停問,“我記得,之前找你鬧绯聞的那些明星們,你都給他們寄了律師函?”
“是。”安城的回複非常簡潔,時停忍不住道:“我可沒錢賠你……”
“這不是绯聞。”安城打斷他,有點鑰匙的響動傳來,“算是我給你帶來了煩惱,就算是賠錢,也應該是我賠給你才對。”
時停蹬鼻子上臉,順着他的話來:“那怎麼辦?那些你是我金主的傳聞愈演愈烈的,真是……很煩啊。”
說出這句話,時停都替自己臉熱,他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演員而已,如今借了人家的勢算是小爆了一下,還在這假兮兮的說這種話。
他思緒亂飛地想着安城的反應,想過他會生氣,會嗤笑,會沉默,但是唯獨沒想過他會是這樣的反應。
他似乎是懵了一瞬,然後很認真地和時停道歉:“抱歉。”
他這種反應,倒讓時停有些心虛,他假咳了兩聲,剛想說話,就聽見安城問:“那……能不能你包養我?”
自己?包養安城?
時停腦子宕機了一瞬,然後下意識回到:“可我……沒錢。”
“沒關系。”安城說着,聲音裡帶着促狹的笑意:“我不貪心,我不要你的錢,隻要你能陪陪我。”
本來想着激怒安城的時停在這幾句話裡潰不成軍,就連沉寂許久的系統都跳出來尖叫:“答應他啊宿主!!”
時停察覺到自己過快的心跳,果斷挂斷了電話。
怎麼……這心髒見着誰都不聽使喚?
他後知後覺,察覺到自己應該是個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