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侍中,劉隽每隔三日去一次門下省,将寥寥無幾的诏令審過一遍,同日入宮伴駕,陪着司馬邺手談讀書。
其餘之日,主要在城外營寨,如今他能掌控的兵馬,一萬人留在梁州,由劉啟掌控,輔助祖逖往東奪回失地,三萬餘人留在平陽,由劉耽節度,随時抵禦來犯的劉曜,還有劉琨手上的十萬、劉演麾下的八千,若是開口,亦可很快調來。
不過為免猜忌,此番他随身隻帶了兩千将士,擔心久不上沙場生疏,便每日前去練兵,加上箕澹、衛雄帶來不少鮮卑突騎,幾相融合,這兩千餘人便破具精兵之相,比猞猁營也不差什麼了。
就這樣過去了大半年,直到某日夜裡,尹小成冒雨匆匆來報,劉隽聽聞消息,忍不住大笑三聲——劉聰被俘後,劉粲繼位,因為劉粲寵愛靳氏,其父靳準竟謀朝篡位,弑殺劉粲,更将半數以上匈奴劉氏宗親盡數誅滅,一時間東市人頭滾滾,做完這些之後,他竟然還自号大将軍、漢天王,同時向晉稱藩。
劉隽親自去看了仍被羁押的劉聰,因仍未行獻俘禮,故而劉聰和其近臣被關在一處戒備森嚴的僻靜之處,雖不再錦衣玉食,但也好吃好喝,不曾折辱。
“你來做什麼?恥笑朕麼?”劉聰冷冷地看他。
劉隽負手立于他面前,“劉雅,劉明,劉符……”
一連報出了十餘個名字,劉聰的神色越發難看,“他們怎麼了?你殺了他們?”
劉隽搖頭,“當然不,是靳準。”
“他們沒了?”劉聰一雙牛眼瞪得老大,“不可能,他敢!”
“有何不敢?”劉隽冷笑道,“你驕奢淫逸,殘暴酷虐,殺戮無數,就該想到會有今日。”
劉聰雙唇顫抖,“劉粲……靳準敢如此造次,他定然已經不在了。”
“不錯,靳準頭一個殺得便是他。”劉隽看着搖曳燭火,“如今匈奴漢國上下紛亂,你的相國劉曜可算是抓到機會了,不如你與我打個賭,猜這劉曜何時會登帝位?”
劉聰這段時日也不知是修了禅還是悟了道,反倒比先前聰明許多,聽聞此言沉默許久,再開口已然心如死灰,“如今漢國在中,南邊是司馬睿,東是石勒,西南是祖逖,北有鮮卑,僅在關中,便有朝廷、劉琨、賈疋還有你,強敵環伺,又恐怕也撐不了幾年了。”
“通透。”劉隽點頭,忽而伸手去觸碰那燭火,修長的指節被微光拉的極長,倒像是他平素常用的那柄長槍,而他的脊背也挺得筆直,使他整個人流光溢彩,倒像是他腰間懸挂的長劍。
“朕突然覺得,”劉聰喃喃道,“你比朕還像一個皇帝。”
“是麼?”劉隽笑了,不置可否。
劉曜起兵讨逆,封石勒為大将軍,兩軍成犄角之勢,進攻靳準。
同年歲末,司馬邺傳檄各刺史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