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方才劉隽便遠遠地見了劉遵,自打劉遵往拓跋猗盧處為質,此番還是兄弟二人十餘年頭次相見,自是激動難以自抑。
宴席排位顯然下了功夫,兄弟二人自然而然靠在一處,還未坐下,劉隽便一大拜,“兄長!”
劉遵将他扶起,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打量他,哽咽道:“髦頭……竟長得如此這麼高了。”
又輕輕捏了捏劉隽曾受過傷的左肩,“你這些年受苦了……”
劉隽心中一暖,自從劉藩、郭氏及崔氏去後,衆人隻在意他勝負成敗,鮮少有人再關心他傷痛苦累,眼眶亦是泛紅,險些落下淚來,“阿兄在鮮卑才是不易,不提那些年謹小慎微、如履薄冰,鮮卑内亂,阿兄能全身而退,還能帶回數萬丁口,這才是千難萬難,我先前一直伴在阿父身邊,後來又有那麼多兄弟襄助,算得了什麼呢?”
劉遵還想說些什麼,又聽一邊劉述低聲道:“來日方長,回頭兄弟們慢慢叙舊。還請二位兄長快快入席,莫要諸公久候了。”
劉隽這才留意到衆人目光,歉意一笑,與劉遵相攜入席。
司馬邺端坐在上,不無羨慕地看着這兄友弟恭,劉隽留意到他目光,又看他冠上插着木槿,忍不住一笑。
見皇帝與幼弟總角之情頗為堅固,劉遵頗為欣慰,先前因幼弟與索綝沖突引發的擔憂都被沖淡不少。
許是獻俘是天大的喜事,許是諸侯入貢都未空着手,此番的筵席格外豐盛,比起當年也不差什麼了。
“方才衆人共飲之時,我還以為回到了永嘉之前。”蒼涼歎息傳入耳中,劉隽回頭一看,見是賈疋,再看他竟仍在大口飲酒,蒼老面上泛着潮紅。
“郡公還是少飲些罷,到底傷身。”劉隽關切道。
賈疋擺了擺手,“我自己的身子我心中有數,許是活不長了。”
“郡公素來康健,定有喬松之壽,怎作如此不祥之語?”劉隽強顔歡笑道。
賈疋渾濁的雙眼定定地落在他身上,又看了看文秀的司馬邺,歎道,“無有人君之相。”
劉隽心頭一跳,左右四顧,好在無人聽聞,“郡公怕是醉了。”
“我雖醉了,但卻比堂上衮衮諸公都來的清醒。”賈疋看着杯中冷酒,“賈氏子侄,盡是庸碌之徒,在這亂世之中,能做個富家翁足矣。要是委以重任,怕會身死族滅。我可将手下兵馬盡數交托于你,隻求你保得族人富貴。”
“隽愧不敢受!”劉隽萬萬沒想到他竟會如此,強壓着心中狂喜謙讓道。
“除此之外,”賈疋繼續道,“我願為你保一樁親事,若你應允,或有一日,武威亦可輕松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