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裡幾人都沒料到他深夜前來,大發脾氣,最後竟然隻是為了這件事。
裴決的目光在他手指上停了一瞬,什麼也沒說,轉身便進了屋了,而蘇岑則是舉着手,跟在他身後也進了屋。
“你叫蘇浩是嗎?”小陵走到蘇浩身邊:“你家候爺是怎麼回事?”
蘇浩自小和蘇岑一起長大,此時看着兩人進屋的背影,臉色有點複雜,但最終也隻是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
兩人在院子裡等了差不多一刻鐘,屋裡終于是出來了人。
可出來的卻是裴決。
他看着院子裡的人,淡淡地吩咐道:“小候爺在裡面睡着了,小陵你去收拾一下,我今日睡偏院。”
裴決才住進宣陽候府兩日,就睡了兩日的偏院。
第二天蘇岑是被蘇浩叫醒的。
蘇岑眯着眼才看了一眼外頭,轉身又把被子拉高捂住了臉:“這才幾時,叫我幹嘛!”
蘇浩看一眼旁邊站着的人,又伸手去拉他的被子:“小候爺,宮裡來人了,快起來。”
“讓他們等着!”
蘇浩咽了咽口水,看着在床上蛄蛹的人,又輕聲叫道:“小候爺,起來吧,夫人來了。”
“誰來都不管……誰?”
蘇岑終于轉過身來,一睜眼,便看到榻邊站着的候夫人,她面含着愠怒,身後站着的兩人小丫頭正朝他使着眼色。
蘇岑才一臉被吵醒的煩躁,一見候夫人立刻便變了臉,笑起來:“娘~,你怎麼來了。”
蘇母看着榻上睡得亂七八糟的人,身上的外衫都沒脫,整個房間都是酒氣,那一頭烏黑的頭發出睡得淩亂,因為沒睡好,本就白皙的臉更是有幾分慘白,眼裡還爬着血絲。
剛才來時都已經到了喉口要發出來的怒氣,一見他這樣子,又聽到那軟軟的一聲娘,瞬間火就熄下去不少,但還是硬着聲音開口:“你怎麼又睡到藏鋒院來了?決兒才回京都不過兩天,你就讓人睡了兩天偏房,你好意思嗎?”
一大早宮裡就來了人,讓蘇岑入宮,她去蘇岑的流岚院找人,卻連個人影都沒找着,才知道昨晚蘇岑大半夜地來了藏鋒院,連院門都給人踹爛了。
蘇岑翻了個身,側靠在榻上,伸手去拉候夫人的手:“娘,是裴決讓我在這裡睡的。”
蘇母也沒計較,此時有更重要的事情,她眼中一冷,沒有理會他的撒嬌:“昨晚吳王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今天一早,就被擡着進了宮,現在正在禦前告你的狀。”
提到吳王,蘇岑厭惡地罵道:“那個蠢貨,還敢告到賀瑜那裡,昨天就應該打死他!”
“蘇岑!”
蘇母是極少這麼嚴肅地叫他的名字的,此時臉色一冷,聲音也更加嚴厲:“說過多少次了,不要直呼天子名諱,這是大不敬!還有,現在京都的局勢緊張,決兒才回來,你就拖着他又去花樓又毆打親王,不止陛下,事情都已經捅到了太皇太後那裡去了,命他下朝之後立刻去慈安宮。”
蘇岑一下子從榻上坐了起來:“太奶奶生氣了?”
蘇母哼了一聲,沒說話。
蘇岑立刻從榻上跳下來,鞋也沒穿,讨好道:“娘~,我錯了,我改還不行嗎?我以後少喝酒,再也不拉着裴決去花樓,就算他要去,我也攔着。”
蘇母好笑地瞪了他一眼:“你别拉着他去就行,以決兒的心性,決不會主動去的。”
蘇岑見蘇母也沒真的生他的氣,笑嘻嘻地搖着她的手臂賣乖:“我替娘監督他,保證咱們裴相永遠幹幹淨淨,一身正氣。”
蘇母被他說得好笑,目光才一落,就看到他包着紗布的手指,不由臉色一變:“這是怎麼了?你也受傷了?吳王傷的?”
蘇岑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指,上頭包得整整齊齊的紗布,連那結都打一絲不苟,含糊地應了一聲。
蘇母仔細看了他的手指,确定不是什麼大事後這才放下心來,又看着他眼裡的血絲,不免又有些心疼,語氣也軟了下來:“一早宮裡就來人了,說吳王看着傷得不輕,娘知道他肯定是做了什麼事讓你氣着了,你才下這麼重的手,但畢竟現在是關鍵時刻,我看陛下有意在萬壽節之後重提削藩之事,你自己也要留意着,别意氣用事,傷了自己。”
蘇岑點頭,面上卻毫不在意:“我知道了,娘,那我先去洗漱,太奶奶還等着我呢。”
吳王昨晚被擡回去之後,到了子時方才醒,一醒就渾身疼得大叫,一晚上疼得都沒睡着,第二天被攙扶着起來用早膳,經過銅鏡時看到鏡子裡那張豬頭一樣的臉,被刺激地兩眼一翻,差點又暈過去,好半天緩過來了,立刻便叫人将他擡上馬車,趕去宮裡告禦狀。
等蘇岑收拾好,進慈安宮時,裴決也在,正安靜地候在一邊,看到蘇岑進來,眼皮都未動一下。
而吳王正坐在軟墊上,全身包裹在紗布裡,看不出原樣,因為手腳都傷了,喝水都要靠人喂。
他剛才哭訴了好久,嗓子都要嚎啞了,才喝兩口水,就見蘇岑大搖大擺地進來了,他看到裹成棕子的吳王,還好奇的湊過來看了半天,才擡頭問:“太奶奶,這是個什麼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