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父和裴父是結過異姓兄弟,蘇母對裴決自然也是了解的,說的話确實也是真心,自己的兒子,她養了二十年,雖不是親生的,但也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對于兩人都是男人這件事,她接受之後反而覺得沒什麼,而對裴決的品行是有信心的,若兩人能好好過下去,比起許多結成怨偶的男男女女,反而更好。
隻是俏俏到底還小,又是個混世魔王的性子,她也是怕他不清醒,最後受傷的,也無是非兩個人。
“我是個天生石女,我這一輩子,是無法生兒育女的,而你蘇伯父,當然也知道這件事。”蘇母提起蘇父,唇邊終于是有了一點笑意,目光慢慢變得悠遠起來:“他沒有介意,甚至蘇家這一脈斷在了他這裡,他也不介意,他說,感情就是感情,和性别無關,更與孩子無關。”
裴決安靜地聽着,沒有打斷。
蘇母的目光回到裴決身上:“我知道從小你們就感情好,特别是你,決兒,你待俏俏的好,自小就和對别人不一樣,以你現在的年齡和閱曆,我相信你能分得清,可我擔心的是,俏俏,他分得清嗎?”
裴決眼神微微一暗,下颌微繃。
“他從小就相信你,甚至過分地依賴你,分開了十年,如今好不容易能找回來這個對自己百依百順,能放心依賴的人,你确定他分得清,是為了留住這份失而複得的依賴感,還是因為心之所屬的情愛嗎?”
裴決不自覺地微微屏住了呼吸,胸口滞悶難當。
他從來沒有問過,當蘇岑說出他喜歡他的時候,那種幸福和擁有感已經勝過了一切,就像久行沙漠的旅人終于找到了月牙泉,第一反應就是跳進湖裡,去擁抱幸福,甚至已經來不急去想這一切到底是不是海市蜃樓。
若此時說這話的是别人,可能對他不會有這麼大的影響,但是這個人是蘇母。
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蘇岑的人。
“決兒,你想過嗎?若真有一天,他……你能抽得了身嗎?”
蘇母看着裴決挺直的背脊慢慢地彎了下來,她蹲下身,伸手放到了裴決身上:“若是别人,我不會這麼擔心,這世人負心薄情的人不少,但你不是,你母親若是知道,應當也會有此擔心吧。”
裴決感覺自己呼吸艱難,渾身都繃住了,他沒想過,他從沒想過。
不管蘇岑對他是什麼感情,對他來說,隻要他靠過來,他就會無法控制地張開懷抱接住他,其它的所有一切都已經被他抛之腦後,當他說心儀他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抽不了身了。
不,哪怕他沒說的時候,他就已經抽不了身了。
“他敢!”
蘇岑一腳踹開門,再也聽不下去了,他三步并作兩步過去就從地上拽起裴決:“娘,我分不分得清,你應該來問我!”
裴決像是被人從夢裡扯回來了一般,轉頭看到蘇岑一臉憋不住的怒意和燥意時,下意識地叫了聲:“俏俏。”
“幹嘛。”蘇岑還有空轉過頭來應了他一聲,又轉回頭去看向蘇母:“娘,我就是喜歡他,心儀他,要不是不能生,我還想給他生一窩孩子,要是這還不是情愛,那什麼是情愛?”
他話說得直白,聽得蘇母都是一愣,回過味來臉一下子就紅了。
“是是是,你最明白。”蘇母沒好氣地道:“不知道跟誰學的,還知道偷聽了。”
蘇岑緊緊抓着裴決,惱道:“就像您說的,我盼這十年才把他盼回來,我不偷聽,您三兩句的又把他給我吓跑了,我怎麼辦?”
裴決好像這會兒才回過神來,看着急得臉都紅了的蘇岑,一時間心頭既感動又複雜:“俏俏。”
“你閉嘴。”蘇岑看過來,對他也氣不過:“怎麼,得到了就不珍惜?我告訴你,别拿娘的話找借口,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化成灰我也要把你埋進我蘇家的墳裡。”
可看他是真急了,她也不忍心為難,熱戀期的心情她自己也不是沒有過,于是揮手說道:“行了,我不管了,你們的事情,你們自己看着辦吧。”
蘇岑這才稍稍放松下來一點,也覺得自己剛才對蘇母說話有點兒沖了,但此時他更氣的是另一個人,于是軟了态度對蘇母說道:“娘,我一會兒再過來。”
說完,拽着裴決的胳膊就出去了。
裴決任他拽着走,蘇浩和小陵一看蘇岑臉色不對,兩人連藏鋒院的門都沒進,極有臉色地隻守在了外頭。
才進屋裡,蘇岑反手将門一關,轉過身來就盯上了裴決,一雙眼裡的怒火簡直要将屋頂燒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