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更引起他懷疑的,還是之前賀瑜提到的想讓蘇解兩家結親的事。
從客觀來講,這是于雙方都很合适的一樁姻緣,解家想給解憶找一個真心愛護她的人,而蘇岑自小和解憶一起長大,兩家知根知底,解憶若真嫁到蘇府,于解家也好,對解憶自己來講也好,都是極好的,但這一樁婚事,卻意外地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對,不管是太皇太後,蘇母,連解母也反對。
太皇太後可能是想讓蘇岑娶一個于朝局有利的女子,蘇母可能是看出蘇岑于解憶沒有男女之情,但解母卻想也沒想地反對。
這也讓他多留意解家的原因。
不過這一切都是懷疑,現在樊城之危刻不容緩,他沒有更多的精力去細查,但事态總有兩面,惠王起勢,便是已經與他們撕破了臉皮,他們若真想對賀瑜動手,此時也算是最好的時機,所以,裴決救樊城,帶走禁軍,便是為了讓他們感覺自己有機可乘,那一萬禁軍他雖然帶出了城,但卻并不打算帶去樊城,而是放在京都城外隐蔽起來了,隻要賀瑜一聲令下,半天之内便能回緩。
而那個禁軍統領,也已經不動聲色地将他架空,若解家真的出手,也翻不出浪來。
此事事關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多半是需要賀瑜那邊來部署,所以裴決連小陵也沒說,但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那就無所謂他們知不知道了。
解憶聽完他的話,愣愣地蹲在那裡半天,才結結巴巴地問道:“那……那我來……”
若這一切裴決和賀瑜都知道,她再來報信,也不過是多此一舉,突然又想到什麼,她猛地站了起來,抓住裴決的胳膊:“那……賀哥哥可以饒了我爹和我娘嗎?”
問到最後時,她的聲音已經非常低了,原以為,至少看在她來報信的份上,可以将功折罪,饒爹娘一命,可是如果這一切賀瑜和裴決早就知道,那她還有什麼再理由再去求情呢?
那她……是她害死了爹娘。
裴決看着她一瞬間面如死灰般,眼裡的光都要熄滅了,似乎看穿了她的想說,說道:“解姑娘,這件事陛下遲早都會知道的,與你無關,而且……”他停了一下,才接着說道:“解大人瞞了這麼久,連我們查了這麼久,都沒能查到他身上,你這麼容易就能聽到,就能出京都報信嗎?”
解憶愣愣地擡起頭看他,頭發蓬亂,眼睛紅腫,稚嫩漂亮的小臉上滿面的淚痕都還未幹。
小陵跟在裴決身邊多年,一下子就回過味兒來:“解大人讓她出來報信的?”
解大人在朝中隐藏多年,卻都未被人查覺,怎麼會這麼疏忽,在自家院子裡,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解憶進到他的院子裡,還正好偷聽到了他與解母的話呢?
而以解憶的表情,這幾日心緒不甯成這個樣子,解母又怎會一無所查,如今京都戒嚴如此嚴重,她偷偷出城卻能不驚動任何人,可能嗎?
隻有一種可能,這是解大人故意為之,甚至,賀瑜可能也知情。
“那爹和娘,他們……”解憶頭腦一片空白,她本就單純,如此彎來繞去,她早就已經暈了,而如今這一切竟然都是爹娘安排的,就更不知道該怎麼辦。
裴決聲音緩了一緩:“你跟我們一起去樊城,解大人想必也是如此想。”
解家犯下叛國罪,如果下毒一事也是解家做的,那還有弑君之罪,是不可能有命活了,但解憶什麼都不知道,解父解母想必是想讓她立了功,讓蘇岑保她一命。
解憶隻覺頭腦一陣暈眩,幸虧小陵見狀不對扶了她一把,她才不至于倒下,環顧四周,除了小陵和裴決,隻有黑暗中一片無路可走的茂密深林,她這時才忽然感覺到,曾經被簇擁着的解家小姐,不過是一直活在所有人為她編制的幻夢中,那一片灼烈繁花早就在之前的某個夏日衰敗了,隻是這個秋天才她才看清真像。
她跑出來,她背棄了生養她的爹娘,内心所受之煎熬本就讓她痛苦而愧疚,而現在有人告訴她,連這也是爹娘為她謀的最後一條生路。
“不,我要回京都。”解憶啞着聲音,撲過去抓住裴決,決絕地道:“送我回去,我也是解家人,解家所要承擔的一切,也應該要和他們一同承擔!我要回京都!”
到底她也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一夕之間經曆巨變,她還無法接受,裴決看着她狂亂的神情,本來他就不擅安慰人,想到蘇岑對解憶的疼愛,便也想再勸慰兩句,可解憶似乎知道了他不會願意送她回去,直接便松開了抓着他的手,朝後退去。
“我自己回去,我要去找爹娘,我要回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