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吧。”一雙手小心又急迫地扶住了他的肩膀,掀開他的被子後又立刻說道:“血滲出來了,我去找大夫給你換藥。”
“等等!”蘇岑艱難地出聲,感覺頭頂的帳子還在轉:“我緩一下就好,你先接着說完。”
裴決不放心,看着他紗布上滲出的血迹,眉頭緊皺,還是想先去找大夫。
“你先說完。”蘇岑緩過來一些,舔了舔唇,将那些痛疼都一起咽了下去:“否則這傷口遲早還要裂開。”
裴決向來拿他沒有辦法,快速說道:“解家有問題,我在出京前便和陛下說過,行刺之事應當是為了引出吳王而故意讓他們得逞,但劍上淬毒一事現在不知真假,目前京都那邊送來的信裡沒有提到,想必沒有大礙,惠王應當是分了三萬兵力過去,剩下的應當就是賀敏的人,現在他手上最多不超過六萬人,惠王之前大力攻城,應當也是想隐瞞這些人的行蹤。”
但是他們也隻有一萬多人,就算城中征兵,百姓自然比不上訓練有素的軍隊,想要守住樊城,依舊很艱難。
正事說完,裴決叫了蘇浩,大夫重新替蘇岑換了藥,裴決在一邊看着紗布被一圈圈撕開時,看到本來完美漂亮的身體上各種的傷痕,忍了半晌還是看不下去了,走了出去。
等蘇浩端着一盆血水和大夫出來時,走到他身邊停了一下,說道:“裴相,我知道,你可能還在生小候爺的氣,其實他也隻是不想這些傷落到你身上,小候爺這也是第一次上戰場,能做到現在這樣,真的就是在博命,現在雖不是談私人感情的時候,但是,如果你能陪陪他的話,我想,小候爺一定會很高興的。”
裴決沒有說話。
他在氣嗎?
是,他生蘇岑的氣,更生自己的氣。
特别是當看到他那一身傷的時候,全身幾乎沒有一處是好的。
他就會忍不住想,如果來的是他,他是不是就會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裡,而不是躺在床榻之上,連伸一下手都不行。
裴決站在院子裡許久,直到深秋的風吹得發熱的頭腦慢慢地冷靜下來,才歎了口氣,轉身進了屋中。
剛喝過藥,藥勁這會兒起來了,他神志開始有些迷糊,可是看到他進來後,一下子就精神起來:“明月哥哥,你還沒去休息?惠王退兵,今晚應當還可以好好睡一下,後面可就不一定了,你抓緊時間休……”
看着裴決除了鞋放到床榻邊,翻身上來,蘇岑剩下的話又都給吞了回去。
裴決躺到了蘇岑身邊,曾經熟悉的人身上已經沒有了熟悉的氣息,全都被血腥味和苦澀的藥味代替,但是隻要想到他還躺在他身邊,一睜眼就能看到他,似乎心已經安定了不少。
“睡吧。”
裴決說完就閉上了眼,蘇岑轉着頭目不轉睛地盯了他好一會兒,舔了舔唇,小心翼翼又得寸進尺地開口:“要不,先親一下再睡?”
兩人在京都都是睡在一起,蘇岑又是個沒臉沒皮的主兒,這陡然戒了半個月才看到心上人,在他心裡,小别勝新婚,兩人肯定在見面的時候是要比之前還要膩歪許多的,擁抱親吻上床榻那都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兒,隻是他現在情況特殊,一來受了傷動不了,二來裴決還沒消氣,他也就隻能過過嘴瘾。
但是裴決都上他床榻了,是不是代表消氣了?那再親一下也沒什麼吧。
裴決翻了個身,背對着他。
“好嘛好嘛,不親就不親,你轉過來。”
“明月哥哥,你這樣我會睡不着的,睡不着傷就不能好,不能好心疼的還是你。”
“你不轉過來,那我就爬過去了啊,我來了,我來了啊!”
裴決轉過身來,就看到一張笑吟吟的臉,比之前消瘦太多,更襯得那雙眼睛又大又亮,他伸手捂住了他的眼。
“睡。”
蘇岑喝的那藥裡本就是止疼安神的成分在,又有裴決陪着,這一覺睡得很是安穩,就連連日來的夢魇都沒有,等他再醒時,已經天光大亮,感覺身上的疼痛都已經少了許多,而裴決也早已不在身邊。
叫了聲蘇浩,很快蘇浩就推門進來了,果然是一直在門外守着。
“裴決呢?在議室廳嗎?”蘇岑問。
蘇浩面上有絲緊張,說道:“一個時辰前,惠王大軍異動,現全軍已至城牆外,裴相已經下了迎戰的令。”
才休整一晚,便又來攻,而且他們援軍剛到,正常來講這個時候他們應當不會貿然來犯的。
除非,他知道他們現在有多少人。
他們不會透露,那就隻可能是……京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