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岑可憐巴巴地看着他,眼裡似乎還閃着淚光。
裴決皺着眉坐起身來,伸手繞過他的肩頭,小心地扶住他的肩,蘇岑順勢頭一歪,就靠到了他的懷裡,裴決垂眼,就看到蘇岑朝他眨巴着眼睛,一臉的讨好。
像隻求撫摸的小狗。
裴決将人扶着躺下,蓋好被子,蘇岑趁着機會想突襲親一口,可裴決似乎預判的他的動作,仍然躲開了。
“裴決!”蘇岑也生氣了:“親一下會死嗎?”
已經十月下旬了,夜裡寒氣重,裴決仔細地替他掖了掖被角,隻淡淡地撇了他一眼,便自個兒躺下了。
蘇小候爺是決受不了裴決這樣冷落自己的,也不顧身上的傷,又踹了他一腳,裴決隻默默地收回了腿,離他更遠。
蘇岑咬着牙,一狠心,拿自己受傷的胳膊往裴決身上拐去,可手還沒碰到人,就被人抓住了還包着繃帶的胳膊。
“亂動什麼。”
“你親我一下,你不親,我就一直動。”
裴決轉過身,蘇岑倔強地瞪着他,就一個頭和肩還靈活點的人,這會兒還在他面前發着狠。
“疼的是你自己。”
“那心疼的是你。”
夜深露重,燭火昏暗,外頭夜巡未止,衆将士枕戈待旦,裴決亦是合衣而卧,他本不想在這個時候和蘇岑談論他們之間的事,但蘇岑就是有這樣的本事,輕而易舉地便能挑起他的情緒,讓他失控。
“你知道錯了沒有?”
“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我以後決不再犯了。”
“你錯哪兒了?”
“我就是錯了,哪兒都錯了!”
裴決看着這個理直氣壯的人,簡直沒有辦法,他對他說不出狠話,也說不過蘇岑,最後也隻能轉過身去,又不想再理他。
“裴明月,你不能這樣對我,咱們有事說事,我錯了,我認錯了,你就要原諒我了。”
“明月哥哥,你真的不管我了嗎?我胳膊疼死了,腿也疼,你給我看看好不好?”
“裴決!你轉過來,你給我轉過來,不要背對着我!”
一連串的石子扔進水裡,連個水花都沒濺起來,蘇岑氣得臉都紅了,可裴決給他的仍然是那個背影。
房間裡沉默下來,連燭火都一動不動,靜默地燃燒着,明明一個身受重傷,一個連戰了五個時辰,身體皆疲乏,可心裡堵着那口氣不消,卻怎麼都不肯好好睡過去。
“裴決,你問我如果我死了,你會怎麼辦,那你問過你自己嗎,你如果出事,我呢?”
蘇岑不再鬧,聲音平穩下來,微啞的嗓音少了少年的張揚,染上了一層之前從未有過的堅毅和倔強:“每受一次傷,我都會更慶幸我當初的選擇,我慶幸這些傷是傷在我身上,而不是你身上,所以我不後悔,也不認錯。”
在裴決面前,蘇岑軟話說過不少,哄起人來,沒臉沒皮,什麼話都說得出口。
很多事情,裴決幫他解決,賀瑜幫他解決,他也是一種樂得清閑的态度,有人說他不學無術,不過也就是仗着皇權作威作福,他甚至會以更驕傲的态度回過去:“本候允許你嫉妒。”
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在生死面前,選擇了把所有人護在身後,自己一往無前。
裴決坐了起來,轉身看他,剛從戰場上下來,一身的疲憊,可再累,明知道來這屋子裡,看到他自己就克制不住地生氣,還是要來,還是要看,氣得憋悶不已,折磨自己。
“我比你大,是陛下的臣子,這件事本來就是我的責任。”裴決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穩。
蘇岑氣哼了一聲:“那我還是賀瑜他弟,血脈相聯的至親,這還是賀家的江山,我更有責任。”
裴決感覺自己太陽穴在突突地跳,極累過後,和正在氣頭上的蘇岑說話,簡直太耗費心力,但這幾日兩人的沉默和距離卻又讓他更加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