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聽到的信息過于龐大,連蘇岑都有一種腦内混亂的感覺,就在他還在竭力消化這些信息時,慈安宮外有人來報。
“怎麼了?”
“解家夫人,在家中自溢了。”
蘇岑匆忙趕過去時,解夫人的屍身已經被放下了,而解憶已經哭倒在了解夫人身上,回京都後便知解父已死,還沒能接受,解夫人又自溢而亡,她臉色慘白,眼下一片烏青,之前圓圓的可愛的小臉已經瘦得不成樣子,蘇岑走過去扶起她,解憶哭得上氣不接下去,一見到他,張了張口,還沒說出一個字,人就暈了過去。
蘇母将解憶安頓好,交給了她的貼身丫頭,這才從房裡出來,前院蘇岑和裴決還在等着,她歎了口氣,才說道:“這孩子也是受苦了。”
此時的解家,解大人去世的白幡還未撤下,本就是一片蕭索,解夫人好像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一樣,遣散了許多仆從,如今府中更是冷清,蘇岑此時才堪堪将宮裡的事情消化,沉着聲音問道:“解大人的事,娘知道嗎?”
蘇母沉默了一下,才點了點頭。
她其實知道的也很晚,當時蘇岑送她去解家的時候,裴決私底下便給她找了兩個會武的侍女貼身跟着,說是以備萬一,她便知道,可能有事,後來解夫人将她關在了院子裡,但卻出乎意料地對她坦白的所有的事。
解松死後她一直很消沉,直到惠王找到賢妃,從賢妃那裡知道了當年的一部分的真像,就是那封信,還将這一切告訴了他們。
“這樣的事,先帝為什麼會告訴賢妃?”蘇岑問道。
蘇母搖頭,目光裡難掩悲傷:“應當是她自己猜出來的,即使母後做得再周全,但有孕生子這些事畢竟非一日之事,整整四年,應該是被她發現了端倪,但是這個女人很聰明,也很能忍,她什麼都沒有表露出來,母後要她死時,姐姐看她和那個侍衛可憐,想起了松哥,才放他們走了,直到那封信出現,我們才知道,她知道的遠比我們想的多。”
而這邊,解父和解母無法不去猜測解松到底是為什麼會死,真的是因為行刺嗎?那為什麼皇子被行刺,這麼大的事,後續先帝也好,太後也好,卻不再繼續追查呢?她回憶起解松死時,胸口确實有緻命的劍傷,但眼下發青,嘴唇也發青,而且很快就封了棺,甚至不讓她再多看幾眼,多留幾日,現在想來卻也覺得可疑。
于是,她和解父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她們偷偷請了仵作,進了解家的墓園,開棺給解松驗了屍。
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年,因為之前他們從未懷疑過此事,所以一直很正常,太後也已經對他們放松了警惕,事情便進行的很順利,而當仵作告訴他們事實時,她看着棺木裡的屍骨,隻覺整個世界都遭到了颠覆,當時便暈了過去。
先帝中過無垢,本就應該再無子嗣,兩個所謂的皇子,不過是不知從哪裡抱來的嬰孩,賢貴妃被秘密送出宮,宮裡曾經伺候過賢貴妃生子的宮人也全都莫名失蹤。
他們隻能想到一種可能。
解松是因為知道了皇子身世之事才被滅的口。
憑什麼!憑什麼!他做錯了什麼?!
他隻有二十三歲,正當年少,在宮裡當差回來得少,但卻每次回來都會哄她開心,他還沒有成親,說是有了心上人,她還想着哪家姑娘這麼傲,連她這麼優秀的兒子都瞧不上,嘴上抱怨着,可還一直給那個素未謀面的姑娘備着禮,想着哪天兒子願意說了,可以去相看相看,就算脾氣傲了點兒,隻要兒子喜歡,她都能容。
可一切卻突然以一種完全沒有想過的凄慘方式戛然而止。
這讓所有人都陷入了煎熬,他們沒有證據,但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越是陰暗的地方,就越容易生根發芽。
他們也懷疑,賀瑜和蘇岑是蘇母的孩子,知道那信的内容之後,甚至懷疑,當年是她生下了兩個女兒,但被換成了兒子。
“他們這些年為惠王做的事不多,唯一件,就是查到了當年被裴大哥救走的那個孩子,并且把行蹤透露給了惠王,惠王拿到了那封信,隻是當時并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後來解開這個迷之後,他想拿着這封信,逼宮驗身,先帝……姐姐不可能讓他驗的。”
蘇母面露痛苦,雙眼噙滿了淚,聲音也哽咽起來:“削藩之事在即,此事決不能暴露,你父親也是在這個時候,才明白一切,于是……他去了鐘山。”
惠王何等聰明,知道來者不善,換做是其它人去,他可能壓根連鐘山别院都不會去,但來的是蘇南舟,是先帝最信任的人,宣陽公主之夫。
蘇南舟以談判的名義去找的他,而後便是鐘山大火,一切化為灰燼。
其實有了解憶之後,解夫人是後悔過的,曾經兒子是她的驕傲,她的一切,為兒子報仇支撐着她的每一天,但有了解憶之後,她開始擔心,開始想到,如果這一切被發現,那解憶怎麼辦?這個她近五十歲才得來的女兒怎麼辦?
但一隻腳已經踏進了沼澤,便是泥足深陷,出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