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渡起初并不在四皇子齊臨淵的祈元殿當差,而是在太子齊臨沐的東宮打雜。
太子齊臨沐是嫡出,母親是當今皇後,而費皇後則與當今宰相費罄書是一族血脈的表兄妹,如此出生,驕縱一些倒也正常。自打大皇子自缢于宗人府,身為二皇子的他成了太子,從那時起便更加目中無人。
打罵下人成了常事,東宮中被他欺侮自缢的宮女也有不少。後宮裡除了他的生母費皇後,其餘嫔妃哪一個沒被齊臨沐那一張毒嘴氣哭過。
庶母又如何,齊臨沐統統都不放在眼裡。
而齊臨淵則恰恰相反,他的母親是一個不知名的宮女,得了皇上醉酒後的寵幸懷了龍種,卻也沒享幾天福,難産死掉了,甚至談不上什麼受寵不受寵。
齊臨淵出生卑微,也沒有母親的庇護,于是常被兄弟們作弄。
其中齊臨沐最甚,不是叫他幫忙抄書,就是找借口罰他的跪,甚至自己犯了錯還會誣賴給齊臨淵,逼迫他給自己頂罪。
而每每太子身邊的大太監掌珍就會分配扶渡來看着齊臨淵,不許齊臨淵偷懶。
其實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齊臨淵生得比齊臨沐好看,腦子也聰明。
從小謹小慎微的生活也讓齊臨淵的處事較之齊臨沐要圓滑許多,宮人的心中是偏向齊臨淵的。但能在深宮中存活下來的都不是傻子,光是性格讨喜有什麼用,在前程面前一文不值,齊臨淵處處都不能跟齊臨沐相比。
但齊臨沐本人卻對此介意得很,哪怕齊臨淵已經刻意壓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也小心翼翼地斂起了自己的鋒芒,卻還是招了齊臨沐的不爽,總是處處針對他。
齊臨沐讨厭齊臨淵的光芒,太過刺眼,灼得他渾身不舒服。
不過齊臨淵也并沒有因為東宮中的幾個照面就将扶渡這個人放在心上,真正讓齊臨淵記住扶渡的,緣起于一包白玉酥糖。
那日是臘月初二,齊臨淵的生日,恰好也是他母親的忌日。齊臨沐故意提及他的母親,讓他在自己院中抄滿十遍佛經,當做是為自己已故的母親祈福。
明明是自己的生日,齊臨淵卻還是免不了被欺負,不僅被人用早亡的生母戳了痛處,冰天雪地的,還要在露天的院中替人抄佛經。
不出所料,扶渡又被指使來看着齊臨淵,不讓他身邊的下人幫着他一起抄。
其實扶渡是心善的,常常會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比如如果齊臨淵被罰跪,他就會讓齊臨淵趁着沒人别跪了,還會幫着他放風;如果齊臨淵被罰抄什麼東西,扶渡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小順子給他抄,甚至有時候還會幫着齊臨淵一起抄。
方才齊臨沐為難齊臨淵的時候,扶渡就在一旁聽着,也知道今日是齊臨淵的生日,所以這次甚至主動跟着小順子一起幫着齊臨淵抄東西。
齊臨淵先前聽小順子講八卦似的提了一嘴,說扶渡曾是淮州扶家的小少爺,扶家被抄家,他是入宮做了宦官,才保下了一條命。
從前齊臨淵沒有跟扶渡說過幾句話,大抵是生日這天思鄉心切,于是主動同扶渡搭了話:“聽聞你是淮州人?”
扶渡點頭:“回四皇子的話,是的。”
“本皇子母家也是淮州人,從前外祖偶爾得了聖恩一年可以入宮見本皇子幾面。每當他們入宮的時候,還會帶淮州的糕點和酥糖給我。”齊臨淵說到這裡輕歎了一口氣,“自打本皇子入學堂,已經有好些年沒有見過外祖父和外祖母他們了,現在就連生日都要一個人過。”
扶渡聽完撂下了筆,神神秘秘地從懷中掏出一包東西,打開一看,竟是一塊塊雪白的糖塊。
“這是淮州的白玉酥糖,是奴才花了好些月例托人帶進宮裡的。”扶渡把手中的牛皮紙包往齊臨淵面前遞了遞,“這是淮州特有的,四皇子快嘗嘗。”
扶渡的眼睛亮晶晶的,皮膚也被雪映得比平日更白,齊臨淵一時間看呆了。直到扶渡又把酥糖往齊臨淵面前遞了一些,他才回過神來,捏了一塊放進嘴裡。
甜絲絲的味道在嘴中化開,齊臨淵不覺勾起了嘴角。
扶渡殷切地問他:“好吃嗎?”
齊臨淵點頭:“嗯。”
扶渡這才笑開了,将牛皮紙仔仔細細地包好,又遞向齊臨淵:“四皇子若是不嫌棄,這包糖您拿去就是,就當做是奴才的一點兒心意了。”
“都給本皇子?”齊臨淵挑眉,“不是說花了好些月例,這東西是淮州特産,在皇城可買不到,如此珍貴的東西,你願意給我?”
“今天是四皇子您的生日嘛。”扶渡低下頭,“您不要嫌棄就好。”
“說吧,你想讓本皇子為你做些什麼?”齊臨淵以為扶渡是有所圖,畢竟自己隻是個并不得寵的皇子,就算是拍馬屁也不該拍到自己這裡來。
扶渡卻搖了搖頭:“隻求您不要告訴旁人奴才偷偷帶禁品入宮就好。”
齊臨淵愣了一下:“就這個?”
扶渡點頭:“嗯。”
扶渡從第一眼見到齊臨淵就覺得這個皇子是所有皇子中最好看的一個,他遺傳了母親的美貌。在莺環燕繞的後宮,身為一個宮女卻能被皇帝看上,由此可見她應當相貌特别出衆才是。而這麼好看的一個人,卻總是被欺負,就連扶渡看了都覺得不忍心,所以常常偷偷地幫他。
久而久之,扶渡心中竟也生出了一種跟對方互相保守秘密的知根知底的感覺,可惜對方似乎并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裡,連話都沒說上幾句,這讓扶渡有些挫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