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跟那個智者有過來往的所有人的資料都在上面了。哦對了,剛才灰帽街怪塔裡的那個小子,他跟智者買過一本書。前去探查的人說,他在我們離開後,去了一條街外的理發師店。我說呢,他臉色那麼白,瞧着可憐極了,原來是生病了。”
圓臉騎士累得癱在了沙發上,哪怕盔甲硌得慌,都不肯再動彈。然而站在桌前看資料的黑甲騎士擡起頭來,張嘴吐出三個冰冷的字,“繼續查。”
圓臉騎士發出哀嚎。
“喬治,我有預感,這次丢的是件很重要的東西。”
被叫做喬治的圓臉騎士微微一怔,他知道自己的隊長不會在這種事上開玩笑,當即又坐了起來,“不是說……庫房失竊,隻是丢了些财物嗎?”
黑甲騎士的鷹眼鎖定着他,就像鎖定着背後的賊人,道:“如果隻是普通财物,城主府的政務官怎麼會親自出面,卻又支支吾吾?還有——”
喬治提高了音量,“還有?”
黑甲騎士:“海上出事的那艘船,目的地是距離瑪吉波最近的港口,船上的東西很有可能就是運往瑪吉波的。出事之後,城内忽然發生了信徒鬥毆事件,你還記得我們順藤摸瓜查到了哪裡嗎?”
喬治仔細回想,忽然倒吸一口涼氣,“灰帽街?”
黑甲騎士:“街上還有——魔法殘存的痕迹。”
喬治立刻警覺,“您是懷疑魔法議會暗中出手了?”
黑甲騎士沒有直接回話,隻是從那堆手稿中抽出其中一張,屈指點了點。喬治立刻跑過去,往紙上一瞧,“這是……魔法學院的新生?嘶,這可麻煩了,魔法學院最是護短,有事兒也主張内部解決。我們要是想調查他們的學生,困難可不小。”
“沒有困難,就不算大案。”黑甲騎士的眼中閃過一道精芒,“你立刻去找政務官,讓他下令,準許我們入校。”
喬治收腿,拳頭砸在胸前的盔甲上行禮,“是,薩洛蒙隊長!”
入夜,查理再次出門。
夜晚的瑪吉波空氣裡都透着股涼意,舉目望去,高高聳立的尖頂鐘樓上,白色聖鐘下方的牆體外側,是一個巨大的魔法時鐘。以灌注了魔法元素的寶石為驅動力,以魔法陣為基底,據說風雨不侵、可以維持萬年不停轉的神聖造物。
此時此刻,聖鐘的方向燈火通明。但即便是魔法聖都,也總有魔法的光芒籠罩不到的地方,譬如外圍的灰帽街。
查理提着燈籠,在家家戶戶窗前透出來的光裡走過,偶爾也會碰到一兩家沒有裝玻璃窗的。那老舊的木窗縫裡透着微弱的光,裡頭的婦人正在一邊做着計件賺錢的手工,一邊與家裡的男人說話。
或許是近些日子一直在冥想的緣故,查理的五感增強不少,依稀還能聽清楚屋裡的對話。
今天騎士團來灰帽街附近的集市抓人,這對于灰帽街的居民來說,是大事。還未熄燈的人家裡,五家就有三家在議論。
燈火搖曳,查理不急不忙地走過,聽了一耳朵,最終在八點五十六分抵達了理發師店。但很奇怪的是,理發師店沒有亮燈。
人去了哪裡?
查理往左看,遠處有幾個雇傭兵勾肩搭背地走過,應該是從橡樹酒館出來的,大着舌頭說話的聲音很有标志性。
往右,長街的另一頭,露出半個馬車的身影。馬車前挂着燈,燈火照亮了黑色的駿馬。車夫抄着手靠坐在車廂前,似乎在打着瞌睡等人。
查理收回視線,閉了閉眼,于刹那之間進入冥想狀态,仔細感知了一下周圍的魔法元素——沒有異常。
“笃、笃。”查理上前敲門。
門内沒有回應。
奇怪。
不對勁。
查理想起理發師在提起集市智者時說的話,“她啊,可不止騙幾個人那麼簡單。”他知道什麼?又為何失約?
失約的理由與此有關嗎?
查理再度回首,望向聖鐘的方向。巨大的時鐘已經指向了九點零一分,約定的時間過了,而理發師店仿佛陷入了永恒的寂靜。
蓦地,一聲“嘎!”的叫聲驚擾夜空。
查理心中一凜,循聲望去,就見一隻黑色的鳥振翅而飛。一片黑色的羽毛掉落下來,而那黑色的身影從月亮之上掠過,眨眼間,就消失在另一條街上。
他再左右查看,那幾個酒鬼已經離開了視線範圍内,而那輛馬車,也不見了。
可剛才有馬車行駛的聲音嗎?什麼時候離開的?馬車等的人到了?
查理提着燈籠的手攥緊,轉身再次敲門,沒有回應。
他又等了幾分鐘,轉頭确認時間。現在到了九點十一分,理發師依舊沒有出現,查理舉起燈籠透過窗戶往裡面看了看。
鏡子碎了。
以鏡子中心為起點,碎出了幾條紋路,卻沒有掉下來。而模糊的月光和燈籠燭火照耀下,那每一片碎裂的鏡子裡,都映着同一個東西。
查理記得,鏡子正對面的牆上,是一個壁鐘。
他白天進入理發店時曾掃過一眼,壁鐘的時間是上午十點半。那時候的壁鐘是正常運轉的,而此刻的鏡子裡的壁鐘,是晚上的八點四十七。
壁鐘壞了,已經停止了轉動。
就在查理到來的九分鐘前。
除此之外,房間裡的光線太過昏暗,查理無法确定裡面是否還有别的變化。如果不是他的五感得到了增強,恐怕連鏡子裡的情形都看不清。
查理深吸一口氣,沒有多看,裝作等得不耐煩的樣子轉身離開。他沒有往馬車的方向走,因為那邊不順路,沿着那條路走會很奇怪。
走着走着,他的腳步不自覺地加快,就像理發師說過的,醉酒的夜晚也許會偶遇魔鬼,而他,似乎卷進了什麼了不得的麻煩裡。
前方,橡樹酒館已經赫然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