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鈞,他在哪?”明夕帝猛然從龍椅上站了起來,正如謝硯所言的那樣,沈鈞是他的噩夢。可偏偏那朵噩夢,想一塊大石頭一樣,壓的他多年來提心跳膽 。
沈鈞又何嘗不是在場的人,明裡暗裡的噩夢呢。
他藏匿在黑暗深處,偷偷觀察着你 ,以不細微的觀察,拿捏着你的軟肋 。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要挾着你。
一切都在按照預料的方向發展。
他說得對,無論事情怎麼發展都是擺脫不了他原定的軌道。
可是、
沈姜次望向謝硯,平日對對手的贊揚早已經被抛之腦後,就如同冬日抛開溫暖後寒風的淩冽徹骨,此刻他眼裡隻剩下憤怒,心裡隻剩下擔心。他恨不得大步上前,不管不顧的詢問他,他知道不知道他如今所做的一切意味着什麼,這裡可是東濮的京都随時随地都能吃人的地方,在這裡稍有不慎,他就有可能成為京城衆多豺狼虎豹的口中食。
再者,沈鈞,他是什麼等閑之輩嗎?不!他不是。他知不知道萬一,萬一、沈鈞沒有被鏟除,他将面臨着什麼嗎?他知道嗎?到時候,沈鈞一定會要他的命,所以沈鈞他必須死,就算不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他。
沈鈞,必須死。
一直勝券在握的沈姜次此時手心不斷湧出細汗,因為有在乎的的人他也不敢以細小的勝算,去賭。京城是一個大賭局,在這裡的都是或多或少賭紅了眼的人,從出生開始,就是一場賭局,有的人會用一生去賭,直到戰死。
以前的他從未想過有了眷戀的人,就如同賭紅了眼的人在迷霧環繞中迎來了一絲光亮,他可是渴望得到光亮了。
所以,必須!必須萬無一失。
必須,不能出一點差錯。
他要想,要想一個比原來更加完美的計策。
計策對!更完美的計策。
沈姜次看着謝硯的身影,一時間失了神,等他回過神來,謝硯的眼神已經完整無缺的落在他身上。他收起了眼底的情緒,片刻的真情流露中再次擡眸間,又變成了最冷漠無情的那一張臉。
一切事情攤開後,其實大多意識清醒的情況下謝硯也不知道他們之間是何種關系。
對手變心上人,再變成對手?
想想,他自己都覺得這種想法就像是不切實際的夢。謝硯歎氣,算了!等一切事情結束了,他們或許就沒有了再次相見的機會。
生平殺伐果斷的帝王,找了個這樣牽強的理由糊弄着自己。
明夕帝此刻也顧不得其他的了,随便吩咐了幾句,就匆匆離開,大概意思就是将這一切交給謝硯全權代理,至于沈姜次那倒是一句話也沒說。
大殿漸漸安靜下來,侍從也漸漸退卻。謝硯自然也是選擇了随波逐流,沈姜次看着他的故意躲避他,心裡好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般總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愛。他大步追了上前,可是當他手指觸碰到他手腕的那一刻,好像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那般冰涼的觸感,謝硯不用想就知道是沈姜次。他順勢抽出他的手 ,頭也不回的繼續往殿外走。
沈姜次再一次握上了他的手腕。
謝硯想要再一次抽出被他緊握着的手腕,可是這一次他卻怎麼也不肯松手了,這麼些天壓抑在心中的情緒摻雜着還未消氣的憤怒一股腦的湧上心頭,就如同洪水猛獸般徹底爆發。“沈姜次,你到底想什麼!”
“我、”沈姜次此時也不是很明白,該說什麼,說他為什麼要以身犯險,可是讓他救自己,不是他一手策劃的嗎?他不應該是人畜無害,應該是罪大惡極,即便是心中怨恨着自己,他還是不肯松手。
負責收押沈姜次的兩名侍衛大眼瞪小眼,仿佛發現了什麼天大的秘密。
“能不能不生氣了?”
“什麼?”謝硯一怔,此時的沈姜次語氣中夾雜着從未擁有的氣弱,一時間他都懷疑他是否聽錯了。無論是眼前的,還是記憶中的他都從未這樣,這算是示弱,還是服軟?謝硯眼神中狠辣漸漸放緩,五味雜陳的心情一時間有些無處安放了。他擡眸望着他,他心軟了。可是他不可能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他們之間的事物依舊存在,它們無時無刻不提醒着他。
責任,與隔閡。
謝硯側過頭,寒風吹拂着他被寒意包裹着的發絲,“把他帶下去。”
“哦、是。”
沈姜次這一次沒有堅持,反而是主動松開了握着他手腕的手,他故作堅的行了個禮:“當誤國師大人辦事了,請國師大人莫要怪罪。”
那股子寒涼撤離了他手腕,謝硯獨自站咋原地,甚至是連他離開,他都不曾回眸。隻敢在他身影接近消失在宮道時,才敢回眸看一看他,看一看他們之間劣迹斑斑的關系。
即便是距離較遠,謝硯還是可以依稀看到他身上的傷痕,單薄的衣衫。
突然間,天空徹底被烏雲覆蓋,大朵大朵的雪花從天而降。
謝硯看着他已經消失的身影,沒忍住跟了兩步,理智占據上風的他,也隻是跟了兩步。即便是洗脫罪名,被兩者勢力都抛棄的沈姜次又該何去何從。
他或許有辦法,可是他的擔心還是不可避免的發生了。
“主子,入冬了,北襄與東濮的戰事隻會越來越激烈,而且您暫離前線已經好幾個月了,再這樣下去怕是瞞不住了。”古沉提醒道。
一朵雪花無意間落在謝硯的手心,接受不了手心餘溫的雪花,漸漸消失變成了一點水露。他和沈姜次在某種程度何嘗不是這樣,“今年東濮的雪下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