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貴族小姐能有什麼煩惱呢?
奧洛維斯坐在神甫專用的告解室,也就是忏悔室内的椅子上,面前就是一張桌子,桌上還放着《天國安息》這種葬禮通用的萬能聖經。
隔着一塊厚重的羊毛氈布,他看不清坐在對面的艾蜜兒女士,她也看不見他,不過奧洛維斯還是秉持着優秀的職業素養,正襟危坐着,準備傾聽金主小姐的煩惱。
等了好一會,奧洛維斯都沒有聽見艾蜜兒小姐的聲音。
奧洛維斯的思緒都飄到等到了蒙比利埃,他還想購買一個懷表或是手表了,什麼表都行,讓他能随時看個時間就可以。
也許,她沒有煩惱?
就在奧洛維斯這樣猜測的時候,終于聽見了艾蜜兒小姐輕輕的歎了口氣。
奧洛維斯振奮起精神。
“奧洛維斯先生。”艾蜜兒毫無形象的趴在小桌上,趁着貼身女仆在門外,奧洛維斯執事又看不見自己,她做了一個不優雅的動作,背彎着,長裙下的小皮鞋晃悠着,側着小臉躺在交疊的小臂上,有一下沒一下的用手指卷着自己棕色的長發,淡紫色的眼眸有些愁緒:“你覺得有忠貞不渝的愛情嗎?”
奧洛維斯臉垮了一下,他還沒談過戀愛,哪裡能知道呢,不過沒關系,他以前處理過幾起這樣的少女心事,對比小鎮上一些内心火熱,做事大膽奔放的已婚婦女們,艾蜜兒小姐的問題屬于是小巫見大巫了。
“傳說,女巫會煉制一種愛情魔藥,隻要雙方都喝了它,就會你愛我,我愛你,永遠不會背叛,真的有這種神奇的東西嗎?”艾蜜兒用帕子掩住自己的嘴巴,從喉嚨間升騰起的癢意讓她輕輕咳嗽了一聲:“抱歉,我從小就身體不太好。”
“沒關系,艾蜜兒小姐,需要來一杯太陽花茶嗎?”奧洛維斯關切問道。
“不用,不用,我已經好多了,萊塔尼亞森林覆蓋率是我見過最高的,這裡良好的空氣對我的咳疾有幫助。”艾蜜兒說道。
“艾蜜兒小姐,你知道這世界上有兩種東西是藏不住的嗎?”奧洛維斯的聲音愈發溫柔,似是對她不看重身體健康的行為有點無奈,而産生了一點憂心。
艾蜜兒瞬間覺得自己應該接受執事先前提議的,她又有點想咳嗽了,真是糟糕,情緒一激動,她就無法控制自己的咳疾,艾蜜兒用帕子捂住嘴巴又輕輕咳嗽了一聲:“是什麼?”
“咳嗽與愛。”奧洛維斯發現他這個開場很适合今天的主題啊。
艾蜜兒怔了一下,被這句話瞬間擊中了心髒,她一隻手捂住帕子,咳嗽憋的她紫色的眼睛都泛着水光,最終還是拿開帕子,控制不住的狠狠咳了兩下,呼吸卻順暢了很多,她喃喃的複述了一句。
“但更重要的是下面兩句,最不該揮霍的就是健康與愛。”奧洛維斯順理成章的給出建議:“萊塔尼亞教堂裡有一位精通療愈的大師,他是一位來自北大陸的自然神教的牧首,在與一次邪惡争鬥中,腿受傷了,但這無損他的醫術,等這次開解結束後,如果你不介意,我想給你介紹一下他。”
奧洛維斯一是想為布裡埃爾先生打通一個上流社會的渠道,二是想幫助這位貴族小姐。
“好的,謝謝你。”艾蜜兒這次沒有拒絕,她對自己的病不禁多說了兩句:“我的父親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請名醫和教堂裡的神父主教給我看過了,它的病狀有點像上世紀的蒼白玫瑰症,但你放心,它不會傳染的,我也從沒有咳出血過。”
“它就是單純的咳嗽。”艾蜜兒其實也煩惱。
奧洛維斯對上世紀奢侈浮誇的風格也是服了,一個肺結咳也要追求極盡美感和優雅的病名,簡直有病,他道:“那你更應該多喝喝太陽花茶了,它對肺腑有平順的功效。”
“我會的,回去就喝,奧洛維斯先生,你對愛情有什麼看法呢?”艾蜜兒此刻已經把奧洛維斯執事看做是十分可靠的人了,她想知道在成熟穩重,紳士高雅的奧洛維斯先生這裡,他會有什麼樣的回答,或許,她可以借鑒一下奧洛維斯先生的愛情觀。
“愛情這東西,大概是人類藝術史上永恒的主題和繞不過的高峰了。”奧洛維斯想了想說道:“我還未經曆過愛情,但已經聽聞了它的威名,它不受控制,無法馴服,也抓不住。”
“是啊,誰能抓住愛情呢?”艾蜜兒惆怅道。
“有時候,你費盡心思想得到它,它卻如沙子一般從你掌心縫隙裡溜走,生氣,憤恨對它無所謂,贊美,感謝對它無意義。”奧洛維斯說道:“我有時候覺得愛神完全可以換一個名字,叫做惡作劇之神,它是如此的不講道理,不是嗎?”
艾蜜兒抿唇笑起來:“奧洛維斯先生,你知道嗎?我已經有了一個喜歡的人,父親卻讓我聯姻男爵兒子,我為了躲避和他的聯姻,才從莫利托城轉到蒙比利埃貴族學院就讀,父親母親一直極力撮合我和男爵兒子的婚事,但我的心已經給了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