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霜降,南沅的深秋已經有了津涼的寒意,沅大校園一改往日入夜喧嚷的活潑,大半學生都在這難得課表清閑的周末外出放松了。
從圖書館到宿舍一路都靜悄悄的。
溫也提着畫闆背着包,叼着棒棒糖熟練穿過宿舍樓下零星幾對卿卿我我正難舍難分的情侶,然後飛身上樓直至寝室外,掏鑰匙開門一氣呵成——
黑暗戳瞎雙目,都快十點了,這倆妮子竟然還沒回來!
她摸黑開了燈。
沅大二年級女生宿舍是上床下桌标配四人間,不僅有獨立衛浴、陽台晾曬,甚至依山傍水,如此配置不僅在整個沅大是令學長學姐學弟學妹們破防的存在,就是擱整個仙甯大學城都得穩坐評委席的第一把交椅。
336宿舍便是幸運成員之一。
溫也、季夏和沈雪非是外省人,本地人薛媛昨兒趁周末回家去了。
留守三娃本來約着一起去市區逛街的,可臨行前溫也突然接到專業課老李頭的電話,說她預備明年春天沖風園大獎的預選題簡直不堪入目,用四個字評價就是空洞!過時!簡單粗暴得直接将她熬了幾個通宵的尊嚴創飛,哪還有什麼興緻出門浪!
可憐鬼此時孤零零地站在風口,身體強撐的最後一絲力氣也消磨殆盡了。
好累!好無助!做一個适當卷卷不常擺爛的大學生怎麼就這麼難!
餘光瞟到一旁整齊碼着的以往競賽獲獎的作品圖紙,一下午翻來參考卻毫無靈感的人更為煩悶,洩憤般咯吱咯吱咬碎嘴裡的棒棒糖,撣撣手,脫掉灰棉絨的開衫外套,便順着梯子爬到床上,兩眼一閉躺平放空。
三分鐘後,放空失敗。
她睜眼摸到枕頭下的手機,開機打開現代人的精神鴉/片某音APP。推薦跳出的第一條視頻就是她喜歡的遊戲主播昨晚直播的搞笑剪輯。
“我閃現!來個二技能!來個一技能!大招滋溜——好寶寶香香喽!”
穿碎花背心的主播操控着暴躁小蘿莉安琪拉滿峽谷蹲草虐菜,一個一滋溜,過程極度解壓,特别滿足溫也此刻想把老李頭捏圓搓扁的心理。
她嘿嘿兩聲,如霧眉間郁悶散了點兒,總是盈澈的一雙眼睛也随着唇畔的笑意彎起來。
這時,距她不過一米的門外突然響起幾下粗犷的拍門聲,緊接着,季夏那穿透力十足的嗓門便哐哐哐地砸向腦袋。
“呼叫溫寶兒!呼叫溫寶兒!門外有你的兩個小寶貝沒帶鑰匙!快下來開個門喂!”
消磨一絲的燥郁卷土重來,女孩咻地丢掉手機,爬起來,跳下床,趿拉上毛拖鞋,上前按住門把手使勁一拉:
“季二夏!沈非非!你們這是第幾次出門不帶鑰匙了!是不是要我把你們兩個20歲的巨嬰從窗口扔出去才——”
溫也氣勢洶洶的輸出戛然而止。
面前,季夏歪着腦袋一臉乖巧,而一旁的沈雪非捧着一杯油光光的香煎小土豆拱手奉上,熱騰騰的香氣鋪面彌漫,直勾勾地往她鼻子裡鑽。
“是這個味兒吧?我們可是跑了兩條街到你最喜歡的那個路邊攤買的。”
季夏揪着兩條小辮朝她眨眼。
“……”
溫也咳了聲,從善如流地勾起袋子接過來,接着微微捏起細嗓,作勢優雅道,“嗯不錯不錯,真上道啊,我看今兒就你們倆侍寝了,洗白白乖乖等着蘇培盛去擡哈。”
“溫寶兒,兩個你吃得消麼?!”兩人勾肩搭背地進了屋,季夏換鞋,沈雪非卸貨,購物袋堆了滿地,溫也瞬間沒地兒插腳了,忙滾回椅子上坐下來。
“我的實力豈容質疑!”她哼哼兩聲,拿竹簽插了塊兒土豆一口一口吃着,邊吃邊悠悠看她們忙進忙出,“看來那些個颠鸾倒鳳不知天地為何物的夜終究是錯付了!”
沈雪非嘿嘿兩聲,叉腰優雅轉過身來,一頭渣女波浪卷順勢在空中蕩了個彎兒,“溫寶兒,我們這是叫你節制身體的意思,瞧瞧你眼下那倆醒目的黑眼圈,誰看了不以為你昨晚和十個腹肌男模徹夜鏖戰啊!”
“……”溫也忿忿難平,“本小姐嘔心瀝血為我沅大學科評估添磚加瓦,熬死了多少腦細胞,秀發一掉一大把,然後還努力白費!就這打擊模式哪是十個男模可以媲美的!”
“最起碼二十個……吧。”她悠悠輕頓,接着捧下巴懶懶散散笑道,“二十個我還有興趣玩一玩,沒準就不覺得DP獎難了。”
季夏從陽台洗手回來,聞言直接笑噴,甩手調皮地往她臉上彈水珠,“咱能别光口嗨麼?還二十個,你先把微信裡二百個好友申請通過了再說。”
“……”
“對了,我跟非非中午在校門口還碰到一個體育系帥哥,叫……叫……”
“陸鳴!”沈雪非無奈翻了個白眼。
“哦對!”季夏一拍腦門,“就是他,死乞白賴堵我們要你微信,還說要請咱們宿舍吃大餐,溫寶兒我和你說哦,那人真滴吼吼帥!聽說家裡還超有錢。怎麼樣,你一夜二十個男模的宏偉願景先拿這個試試手呗~”
溫也嘴角一抽,“你們給了?”
沈雪非呵呵嗤笑,“沒有!再說給不給有區别麼?整個沅大工科院誰不知道你溫也清純面孔魔鬼内心,既強又卷的冰山死學霸,除了在本班熟人面前沒正形外,還有哪個野男人近得了你的身?姐幾個要等着敲你身邊的冤大頭吃飯,那得餓到羽化成仙!”
“成仙了就不用吃飯了。”
溫也認真眼。
“啪哒!”
兩人舉手自盡。
溫也吃完了香煎小土豆,才實話煩悶道,“誰讓咱們專業就業前景異常渺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