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實,大戶人家的後宅裡,最常見的是嫡庶之間争個你死我活的事。
蕭淳慶又道:“杜小姐看上了唐小姐的未婚夫,在賞菊宴上當衆誣陷唐小姐偷了她的翡翠镯子,大家對事實真相心知肚明,卻個個裝聾作啞,隻有你急着到處給唐小姐伸冤,為此還跟杜小姐結下了梁子。”
聶蘭台一愣,随即搖手笑道:“年少時狂妄無知,姐姐見笑了。”
蕭淳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杜小姐是後府千金,唐小姐卻是五品官眷,大家都掂得清輕重,隻有你,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跟你還沒交情的小戶女,得罪天子身邊大紅人的掌珠,還真是年少輕狂。”
聶蘭台打了個哈哈,幹笑道:“自那以後,我可吃到苦頭了,後來都改了。”
蕭淳慶唇邊噙了一抹淡笑,道:“口是心非。”
聶蘭台無奈道:“好吧,其實是狗改不了吃屎。”
“粗俗。”蕭淳慶笑着橫了她一眼。
聶蘭台饒有興緻道:“那第三件事呢?”
“第三件是最要緊的,”蕭淳慶眉眼一肅,正色道,“去年,你為了一個小乞丐,跟許太傅的夫人在大街上吵了起來,正是這第三件事,讓我爹說服了我。”
“竟然是那件事?”聶蘭台有點意外。
去年二月觀音節,許太傅家在南街搭棚施粥,聶蘭台得到消息,為了跟許清玦見面,一早就趕去南街。
那天來的難民甚多,許家備的粥不太夠,一個小乞丐沖上去搶粥,不慎把許夫人周氏撞倒,讓她被燙傷了手。
周氏命人打斷小乞丐雙腿,聶蘭台上前求情,雖然最終保下了小乞丐的腿,但她跟周氏大吵了一架,讓周氏當衆顔面掃地。
蕭淳慶道:“周氏是許清玦的繼母,是能給他的親事做主的人,你當時還在追許清玦,按理應該讨好巴結周氏還來不及,竟然會為了一個小乞丐得罪她,也不怕自己跟許清玦徹底沒戲?”
聶蘭台道:“當時也沒想那麼多,隻覺得周氏行事太殘忍,腦子一熱就跟她吵起來了。”
蕭淳慶點頭道:“你不會因為自己的偏愛而蒙蔽眼睛和良知,既能明辨是非,也能仗義執言,這就很難得了。”
聶蘭台笑道:“姐姐過獎了,其實我真沒想過那麼多的是是非非,隻是一時沖動罷了。”
蕭淳慶正色道:“我爹說,不要去管别人怎麼說她,她有善心有正義,有成算有膽識,自己想要什麼就大膽去追求,這樣的姑娘怎麼會差呢?如今她失了清白于你弟弟,她心儀的那位許公子定是不會娶她了,正好讓你弟弟娶回來,算是他撿了個大便宜。”
聶蘭台不禁動容。
難怪蕭淳譽的父母自始至終對她寬厚慈愛,原來他們是真的認可她,是用真心對待她的。
蕭淳慶接道:“原本我覺得你名聲不好,不贊成阿譽娶你,但是聽我爹這樣一說,我便覺得沒理由再阻止這門親事。你和阿譽成親後,我一直冷眼瞧着,你确實很好。”
“姐姐!”聶蘭台喚了一聲,不知怎地鼻子發酸,忙笑着搖手,“你可莫要再誇我了,再誇我都要飄到天上了!”
蕭淳慶在蕭府住了幾日,聶蘭台見她仍是郁郁寡歡,心情沒有半分好轉,便道:“姐姐,這個時節畫山别院風光正好,不如咱們一起去那裡小住幾日吧。我叫上我家中大姐和小妹,無趣時咱們幾個還可以湊一桌抹骨牌,姐姐覺得如何?”
蕭淳慶眉間憂悒略散去了些,颔首道:“如今秋高氣爽,确實該出去走走。别院裡有湯池,泡一泡湯也好,還有榴子峰的秋牡丹想必這時候開得正好,很應該去看看。”
聶蘭台立即着人去給聶瑤台和聶雲台送信,約她們翌日來侯府用午膳,飯後一道去畫山别院。
時值九月,正是畫山秋意最濃的時候。畫山一帶有不少達官貴人的别院,前來小住賞秋的女眷絡繹不絕,今日我邀你來園裡泡湯,明日你邀他去登山賞花,整日價的熱鬧不休。
翌日下午,蕭淳譽告了半日假,護送聶蘭台一行人去畫山。到别院時已近酉時,衆人安頓好後,早早歇下,準備翌日去榴子峰賞秋牡丹。
蕭淳譽在别院用過晚膳,料想這個時候回城,必然已關了城門,便也宿在别院,翌日再回城。
聶蘭台沐浴畢回到寝間,見蕭淳譽半敞着中衣站在床前,肌肉勁實的胸膛上還挂着适才沐浴留下的水珠,他卻渾不在意,隻捏着一角垂落床沿的帳子左看右看。
“在看什麼?”聶蘭台上前,用帕子擦去他身上水珠,“平時也沒見你對這些東西上心,怎麼,這帳子有古怪?”
蕭淳譽驚奇道:“這上面繡了好多胖娃娃!”
聶蘭台朝帳子瞄了一眼,不禁失笑:“必是綠鴨淘氣,怎麼把這副帳子帶過來了。”
這副大紅錦緞繡百年好合并百子戲圖帳料,是她出嫁時長姐給她的添妝,按大興風俗,理應在成親當日由陪嫁嬷嬷或陪嫁丫鬟挂在新房中。
但是剛成親那會兒她和蕭淳譽皆沒有圓房之意,丫鬟們不敢自作主張布置這帳子,如今倒好,竟然特地帶到别院來了。
“别看了,早些歇息。”帳面上栩栩如生的胖娃娃讓聶蘭台臉頰發燙,她劈手奪過了蕭淳譽手中那角錦帳。
蕭淳譽反手将她打橫抱起,低低笑道:“這麼急?我都沒催你,你倒催起我來了!”
聶蘭台嗔道:“你要是不想歇,趁早回城去,别耽誤我休息,我明日還要登山……啊——”
語聲未落,她整個人已陷入大紅錦緞被褥中,蕭淳譽俯身,含住她嬌豔瑩潤的紅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