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委實太難聽,連蕭淳慶都忍不住勸道:“楊夫人,她一個小姑娘家,都沒及笄,能知道什麼?這裡面定是有誤會。楊夫人冷靜一下,先用膳吧。”
誰知這樁事關乎兒子前程,乃是大聶氏心頭大患,她牛性一上來,連蕭淳慶的面子也不賣,随手從地上撿起一張信箋遞給蕭淳慶。
“謝夫人,你看看!你看看這上面寫的什麼東西!這上面的每一句話,我看了都羞臊欲死,這是一個未及笄的小姑娘家該說的話麼?若她是對别人說,我才不管,可她是對我兒子說的!我兒子正在雲鶴書院讀書,将來是要考進士掙功名的!他本有着大好前程,可他年紀輕輕,卻被這賤蹄子教唆壞了!這次秋闱他那麼有把握,竟然沒中,若非這賤蹄子勾引他,擾亂他心神,他肯定會中的!”
聶蘭台搶過大聶氏手裡的信箋,一把甩開。
隻見上面寫道:“二表哥,最近天氣轉熱,可晚上還是涼的,你夜裡睡覺要蓋好被子,莫要着涼,不然我會擔心的。”
這信上的内容還算正常,表妹關心表兄,叫他睡覺蓋好被子莫着涼,否則表妹會擔心,也不算出格,奈何在大聶氏眼裡就成了洪水猛獸,成了聶雲台恬不知恥的證據。
不過聶蘭台沒說什麼,隻看了聶瑤台一眼,聶瑤台立即心領神會地沖她點點頭。
大姑母對楊沃寄予厚望,今日特地找上蕭家别院來,不好生打壓聶雲台一通,是不會罷休的。
再者,兩個姐姐勸了大半年,說了一車子話,聶雲台都聽不進去,現在讓她見識見識大姑母的厲害,吃點苦頭,就此死了心也好。
大聶氏見聶蘭台和聶瑤台都不吭聲,以為她們不滿自己羞辱聶雲台,又從地上撿起一張信箋塞過去,“你們再看看!”
這信箋上寫着:“二表哥,最近你按時吃飯了沒有?上次見你瘦了好多,你說天氣熱沒胃口,沒胃口也要吃飯呀。你說夜裡蚊子多,吵得讀不進書,我給你做了個香囊,裡面裝着驅蚊的草藥,我是不是很貼心呀?”
這是小姑娘家撒嬌邀功的意思,确實有失輕佻,但也沒有大聶氏說的那麼無恥。
大聶氏又從地上撿起一塊帕子,嚷道:“瞧瞧,這帕子是她送給我沃兒的。這繡的什麼?兩隻蝴蝶!為何要繡兩隻蝴蝶?這是暗示她想和我沃兒成雙成對的意思啊?”
說着恨恨瞪着聶雲台,“你怎麼不幹脆繡一對鴛鴦呢?小小年紀,一肚子肮髒主意,别怪我瞧不上你!這麼小就想着勾引男人,再大點還得了!”
一直垂頭抹淚的聶雲台終于擡起頭,怯怯道:“我沒有那個意思,兩隻蝴蝶就是繡來玩的,我根本沒想别的,隻覺得叢花上面繡蝴蝶,剛好應景……”
“你還狡辯?”大聶氏厲聲喝道,“姑娘家給男人送帕子代表什麼,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你繡兩隻蝴蝶也好,兩隻鴛鴦也罷,那你留着自個用啊,送給我兒子是想幹什麼?”
聶雲台嗫嚅道:“是二表哥自己讓我給他繡個帕子……”
“你放屁!休得誣蔑我沃兒!”大聶氏将那蝴蝶帕子摔到聶雲台臉上,又從地上撿起兩匹晶瑩潔白的小玉馬。
這玉馬也沒什麼稀奇,但是樣貌、大小、花紋、做工一模一樣。
“這又是一對!你為何送他一對馬?你什麼意思呀?”大聶氏雙目血紅,眼中怒火滔天,“你自己看看,你送他的每樣東西,每一封信,都在暗示他,要和他成雙成對,你還不認賬?”
聶雲台哭道:“您誤會了,玉馬是秋闱前送給二表哥的,祝他馬到成功的意思,并不像您說的那樣……”
“天爺!不須你祝他馬到成功,你别招惹他就謝天謝地了!”大聶氏戟指怒目,“便是要祝他馬到成功,送一匹馬就行了,你為何要送一對?别的表姐妹送他東西,哪樣不是單個單件的,從沒見過誰送一對一對的,你摸着你那顆黑心肝說你到底想幹什麼!”
聶雲台哭着搖頭:“我沒有,我就是覺得好玩……”
“好玩?好玩你留着自己玩呀!我沃兒少不更事,經得起你這樣勾他?”
“我問過他的老師,老師說沃兒功課一向紮實,隻要這一次秋闱能正常發揮,必定能中。誰能想到,你這小賤人在過去大半年裡一直騷擾他,給他送些髒東西,給他寫騷話!”
“我沃兒子是個面薄的,耳根子又軟,即便他心裡沒你,也被你這一通勾引弄得心神不甯了,你叫他如何考得好?我琢磨了這許多天他落榜的原因,可憐見的,現在才發現是你這小賤人搞的鬼!”
“天可憐見,還算我發現得早,若是我再不發現你,還不知我沃兒要哪年才能高中!今日你若是不跟我把話說清楚,我跟你沒完!”
“我都問清楚了,現在我沃兒被你勾得五迷三道,還跟我說,他和你兩情相悅,想娶你,天爺,這是什麼話!”
“我好好的兒子,辛辛苦苦養這麼大,被你幾個月就勾引壞了,叫我如何不氣?便是把你爹爹叫來,我也是這話。你想嫁我沃兒,門都沒有!便是他納妾都輪不到你!”
“往後你再敢招惹我沃兒,就别怪我無情,把你的醜事說出去,看以後誰還敢娶你!”
大聶氏一通連珠帶炮,轟得聶雲台暈頭轉向,腦中嗡嗡亂響,整個人像被抽去了骨頭,爛泥般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