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在軍中當廚娘嗎?為何突然要去挑糞?”
澄娘正給阿願的膝蓋擦藥,毫無防備地聽到太子的聲音隔着車簾響起,她的手就是一個哆嗦。
心想,她和阿願兩個也是厲害,竟在大雨天把金尊玉貴的太子殿下趕到車廂外面、駕車小厮待的地方。
阿願不敢說實話,難道告訴太子,知道您近日總來崇安軍中,為了躲您、不惹您厭煩,連廚娘都不敢再做了,特意去接了這個挑糞的活?
“挑糞一日,有三文銀錢。”阿願輕聲解釋道。
人為财死鳥為食亡,這世上九成的問題都能用銀子回答,也會讓提問的人無法反駁。
車簾外的人沉默了,他想起了老将軍那句“願丫頭為了給他求藥,近來一直在攢銀子”。
帝堯沉默到将兩人送回軍營,沒再說一句話。
……
月升城,将軍府。
風塵仆仆的沈至行穿院過廊,最後推門進了書房,朝桌案後的人行了一禮,“不負殿下所托,事已辦成,證據已移交刑部,想必不久陛下便會有定奪。”
書案後的人放下了筆,眉宇舒展,笑看向沈至行,“你這一身是剛從泥潭裡滾過嗎?”
沈至行瞥了眼髒兮兮的衣袍,“臣失儀,讓殿下見笑了。”
“起來吧,老二狡猾,若非你去,怕是也抓不住他的把柄。”
沈至行起身,繼續道:“行刺太子,鐵證如山,二殿下此次在劫難逃,另外……此事中臣還查出了一絲三殿下插手的痕迹,但無确鑿證據。”
“老三最善借刀殺人,老二不過是一把刀罷了。”
沈至行擰眉開口,“三殿下與王譽私下有往來。”
帝堯聞之并不意外,“倒也不難猜。你回來正好,王譽在昆山邊塞勢力盤根錯節,孤斬了半天,還是亂得很,有你相助,王譽怕是會更頭疼……羨清,你瞧着很急的樣子,是有旁的事嗎?”
心不在焉的沈至行被點名,急忙躬身行禮道:“殿下,臣确實有些私事,想先回趟崇安城。”
帝堯倒是很少瞧見沈至行有失分寸的模樣,“什麼事?擔心知知嗎?孤已經把她接到了月升城,此刻就在将軍府,你去後院看看她吧。”
“不是……殿下,臣還有别的私事。”
“很急?”
“很急。”
帝堯未細問,笑了一聲,“去吧。”
“多謝殿下。”
沈至行匆匆便走了。
待人走後,帝堯才收斂笑意,淡淡道了一聲,“季直,跟着沈至行,看看他急着做什麼?”
季直如鬼影般出現在書房中,“殿下,跟着沈公子一道去辦事的暗衛剛才來禀,說路上沈公子動用沈家人脈,尋到一味火螢草的蹤迹,親自帶人去摘,此物治療寒疾有奇效,但保存不易,摘取後必須三日内服用,今日剛好是第三日……”
“寒疾?”帝堯挑眉,“崇安城中誰有寒疾,惹得他如此盡心?”
季直的回話有些溫吞,“據屬下所知,該是顧夫人。沈公子與顧将軍素來交好,可能是顧将軍托人所尋……”
帝堯持筆的手頓在半空,墨迹滴落,在白紙上暈染開來。
……
崇安軍營。
阿願頭疼地看着嘴邊含笑、手中端着藥碗的沈至行,昔日最重儀表的沈軍師此刻一身污泥,眉宇間盈着幾分疲憊。
“以前給你藥材,你總不收,這次我熬好了,你若不喝,我便倒了,這藥是準備給你配的,對症下藥,旁人喝了也不合适。”沈至行笑得溫潤,話卻給阿願把路堵死了。
馮老還在旁邊湊熱鬧,他是被沈至行拉來,一道勸阿願喝藥的,“是啊願丫頭,這藥方可是我親自開的,熬了兩個時辰,如今藥效正好。”
沈至行:“你的寒疾夏日裡調養最好,若到冬日,恐怕難熬。”
阿願無奈,“軍師,火螢草貴重,我沒銀子付這藥錢。”
沈至行:“不用你……”
話還沒說完,陰着張臉的上官老将軍突然出現在夥食營,接過了沈至行手中的藥,然後遞給了阿願,“丫頭喝吧,銀子爹給你付。”
說完,他扭頭瞪向沈至行。
沈至行笑容依舊,“老将軍好。”
老将軍有火卻不能明發,最後以“太子身邊事忙,離不開軍師”為借口,把沈至行“請”出了崇安軍營,反正這人如今在太子身邊做事,離了崇安軍營,有的是地方去。
可沈至行是什麼人,老将軍這點手段哪裡攔得住他?也不知他怎麼說服了妹妹沈栀意,讓沈栀意搬到了崇安軍營中住,每日由沈栀意親自盯着阿願喝藥。
沈軍師的好意阿願可以推辭,可刁蠻郡主的命令哪個敢不從?
“喂,這藥不苦嘛?”
這日,兇巴巴的沈栀意盯着阿願喝完藥後,終于沒忍住問出了心中的問題。
阿願挽着袖口站在田地裡,而沈栀意站在田壟上,阿願放下藥碗,誠懇點頭,“苦。”
阿願腳下的這片菜地是崇安軍開墾出的荒地,平時種點果蔬,還能給軍中将士加個餐。
沈栀意不解蹙眉,“那你怎麼面無表情的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