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安城門口。
一個騎着毛驢、昏昏欲睡的灰袍道人先後和阿願、帝堯的一馬一車擦肩而過,牽着毛驢的小童停住腳,擡頭望向崇安城的匾額,又見城中川流不息的人和車馬,小小的人兒不禁發出感歎:“老登,到大周邊境了,這崇安城真不賴。”
毛驢上的灰袍道人是個瞧着三十歲左右的俊逸男子,他聞言醒過神來,慢吞吞地伸了個懶腰,半眯着眼說道:“終于回來了……嗯?”
年輕道人睜開眼望崇安城一眼,随即眉頭皺成一條溝壑。
“怎麼了老登?”小童察覺到年輕道人古怪的神色,眨眼問道。
年輕道人快速掐指算着,面色越發古怪,“這不對啊!崇安城怎會有如此的沖天氣運?”
小童:“氣運沖天不好嗎?”
年輕道人:“沒道理沒道理……按命迹來推算,這座城三年前應遭大劫,緻使屍殍遍野、亡魂無數,此後民生凋零、山河日下,會變成一座荒城。怪哉,這是出了什麼變故?小問渠,走走走,咱們趕緊進城瞧瞧……”
……
入夜,崇安軍營,将軍帳中。
今日來蹭飯的人格外多,上官奇侯、沈至行、澄娘、年年都闆闆正正地坐在小飯桌旁邊,上官老将軍晚來一步,隻搶到一個瘸腿的小闆凳,姿态别扭地坐在那兒。
阿願端着飯菜進來時,正看見沈栀意兇巴巴地搶上官奇侯屁股下的闆凳,因為沒搶過,又眼巴巴地跑到自家哥哥身側裝可憐,沈至行幹咳兩聲,裝作沒看見。
“阿願,他們都欺負我!”沈郡主見到阿願,又嬌又氣地跑到她身邊說到。
“郡主莫急,我去再拿個闆凳。”
阿願的聲音溫溫柔柔的,好聽極了,沈栀意怒氣馬上就消下去不少。
“我去吧。”
沈至行和上官奇侯同時站起來說道。
兩人對視一眼,沈至行笑容依舊,上官奇侯則嫌棄地移開目光,暗罵了句“臭狐狸”。
“闆凳拿來了。”
話音落,一身尋常青衣的顧償一手拿着闆凳,一手端着菜盤進了營帳,滿臉如沐春風的笑意,“都坐吧。”
沈栀意隻瞧了一眼顧償就愣神了,她幼時讀書常聽夫子講“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人會生得如詩辭般驚豔又溫和。
而顧償和同樣身穿青綠羅裙的阿願站在一起,就好像兩塊世間最是溫潤通透的青玉。
——兩心相契,流光相映。
沈栀意心中突生豔羨,她的太子哥哥從來不會像顧償看阿願那般滿心滿眼地看着她。
一頓飯吃得風卷殘雲,沈栀意以前隻是聽說過阿願廚藝好,沒想到這麼好,連她家那個嘴極其挑的哥哥都放下了架子,上官奇侯這個暴脾氣的少将軍為了一塊肉,差點和她哥哥打起來。
顧償和上官老将軍的吃相就斯文多了,顧償是天生如此,上官老将軍是端着長者的架子,兩人邊吃邊讨論着近來的軍中事務,沈至行和上官奇侯後來也加入了進來。
澄娘和年年吃得就安靜多了,全程都在給阿願夾菜,似乎生怕他們這幫“土匪”吃太多,餓着阿願。
沈栀意瞧着這一桌人,沒有華京那麼多“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将軍之尊也縮在一張小闆凳上夾菜,全無架子,大家說說笑笑,莫名很溫馨。
“我還留了一份飯菜給老謝,奇侯回去時幫忙給他捎過去。”顧償見幾人吃得差不多了,拎出早已準備好的食盒遞給上官奇侯。
上官奇侯接過飯盒,就是發愁地撓頭,“老謝一回來就去了葬丘,待了足足一日,怕是一口都吃不下去……爹,要不你去把食盒給老謝送去?”
上官老将軍眉毛一挑,“我去送那小子就吃了?你自己想辦法。”
沈栀意好奇地眨了眨眼睛,湊到阿願身邊,小聲問道:“阿願,老謝是誰?”
沈至行先阿願一步開口,無奈道:“是謝家表哥,謝青山,你幼時他還抱過你,你小時候最喜歡的那塊玲珑玉佩就是他送你的,你倒是忘性大。”
沈栀意這才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個已經模糊的高大身影,她是個小色胚,幼時見謝家表哥時就喜歡得不行,無他,生得好看。
雖然她如今已經記不清謝家表哥的面容,但“好看”兩字深入骨髓,想起來就是眼前一亮。
所以翌日一早,軍營門口,當沈栀意從阿願那裡聽說謝家表哥待在葬丘一夜未歸後,就鬧着要一起去葬丘找謝家表哥。
軍營門口聚集了不少将領,腰間都系着白绫,就連顧償和阿願夫妻兩也換一身白衣,腰系白绫。
“阿願,你們這是要去幹什麼?不是要去找謝家表哥嗎?”沈栀意看了看衆人的裝束,不解地問道。
沈至行亦是一身白衣、腰系白绫,走上前對和阿願胡攪蠻纏的沈栀意道:“你要去也行,換身素淨的衣裳,一盞茶後和我們一道出發。葬丘很遠,你若慢了,我們可不等你。”
沈栀意還想再多問,但聽了那句“不等你”,知道自家哥哥說一不二的性格,匆匆回營帳先去換衣裳去了。
一盞茶後,一支隊伍從軍營出發,衆将領騎馬打頭,最後跟着一輛馬車,沈栀意是在最後一刻登上馬車的,一進車才發現都是熟人,澄娘、年年都在。
“阿願呢?”